和偏执帝王一起重生后(31)
扶容实在是没有力气,缓了缓神,轻声道:“奴病了,陛下若是……若是忍不住,就去找其他人吧……”
扶容话还没说完,秦骛便忽然停下了动作,猛地抬起头,吼了一声:“扶容,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秦骛紧紧地盯着他,眼睛像狼的眼睛一样,在夜里也发着幽幽的绿光。
像是要吃人。
扶容继续道:“今日……今日是奴跟着陛下第五年,陛下也记得,五年了,换个人……陛下也该腻了,换个人吧……”
一片黑暗之中,秦骛身上的腾腾怒气也没有减少。
秦骛厉声道:“错了,明日,明日才是你跟我的第五年,你以为我为什么拖到现在办登基大典,五年前你怎么说的?你说你会永远陪着我,你现在在说什么?你让我去找别人?”
扶容偏过头,闭了闭眼睛:“很累很疼……我不想陪着陛下了……”
秦骛像一匹狼,将猎物压在身下,他不想让猎物跑,更不想让猎物死,只想让猎物臣服。
他紧紧地盯着扶容,拱起脊背,蓄势待发。
床榻前帐子垂下半边,窗外檐下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动,摇晃了一下,昏黄的烛火照进来,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铺在扶容身下的红衣浓烈刺眼,扎进秦骛的眼里。
帐子里只有两个人相对呼吸的声音。
扶容缓了口气,轻声道:“陛下,求你了……五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秦骛抓着他的手不曾放松,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五年,你以为你很厉害?”
扶容眨了眨眼睛,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你真以为你很厉害?没有你我就饿死了?冷宫里的管事太监,我早就打点好了,就算没有你,我一样能吃上饭,还能吃更多。”
“你以为我没你,我就在冷宫里冻死了?我自个儿有衣裳有被子,你来了,我还得把被子分给你,你只会给人添麻烦。”
“你还以为,我真要靠你,才能把宫门打开?你以为没了你,我连宫门都进不来?你当我是傻子,把宝全都压在你身上?我指望你?”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秦骛的声音,一句一句,掷地有声,砸在扶容心里。
扶容忘了身上的病痛,眼前也一片清明,看清了黑暗中的秦骛。
他抬起头,双唇微张,怔怔地看着秦骛。
秦骛阴恻恻地道:“你以为你有什么功劳?有什么苦劳?整天来跟我要这要那?”
“我说你笨得要命,你以为我跟你说笑的?你是真的笨得要命,只会给人添麻烦。”
“五年来你出了什么力?你连榻上都不出力,你还觉得你挺厉害?你是功臣?林意修哄你你也信?你和他能一样吗?”
秦骛察觉到身下的扶容没有了动静,他动也不动,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极其微弱。
像是被镇住了。
“扶容,你还不乖点,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着闹脾气,跟我对着干,还让我去找别人,你病傻了?我去找别人,你怎么办?”
秦骛伸出手,覆上扶容的脸颊,命令道:“马上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忽然,他感觉掌心一片濡湿。
秦骛的心稍稍沉了一下,他回过头,把榻前的帐子掀开,让廊外的烛光和月光照进来。
在月光的映照下,扶容的脸上一片水痕。
扶容哭了。
他躺在榻上,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哭声。
秦骛也就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或许是秦骛说他笨得要命的时候,或许是秦骛否认他整整五年的所有付出开始,他哭了。
不知不觉间,扶容早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秦骛真的是这样看他的。
扶容笨得要命,扶容什么都没做,扶容只会给他添麻烦。
要是没有扶容,秦骛在冷宫能过得更好。
他根本就不是功臣,连个帮忙的都算不上,秦骛只觉得他没用。
扶容努力忍住哭声,忍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抽一抽的。
秦骛看着他的脸,垂在他身边的手指动了一下。
秦骛经常这样镇压扶容,用伤人的话。
扶容从来没有哭过,他只会垂下眼睛,自己调整一会儿。
可是这回,秦骛管用的手段,威胁或者恐吓,好像都不管用了。
他已经用了从前能用的各种手段了。
秦骛一时晃神,就被扶容推开了。
扶容一边流泪,一边撑着手,从榻上爬起来:“我知道了。”
扶容抹了抹眼泪,低下头,认真地将散落在地上的药丸全部踩碎。
他没有说要做什么,但是秦骛显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秦骛一把握住他的手,咬着牙喊了一声:“扶容,别闹脾气。”
扶容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一颗一颗地把药丸踩碎。
做完这件事情,扶容试着推开秦骛的手。
秦骛抓得紧,扶容也很用力,试着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扶容一边挣扎,一边斟酌着那些场面话:“奴无才无德……吃了陛下五年的粮食,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还……还居功自傲,奴自请离开……”
秦骛完全没听进去,握着扶容的手不曾放松,反倒越收越紧。
扶容掰不开他的手,有些急了,他抓着秦骛的手,想要咬他一口,让他松手。
可是刚张开嘴,扶容就停住了。
要是咬了皇帝,会不会就不是被送进冷宫,而是被拉出去砍脑袋。
扶容犹豫了一下。
用刀砍脖子,那多疼啊。
他都已经快病死了,实在没有必要给自己再找罪受。
扶容正犹豫的时候,秦骛却忽然松了松手。
扶容趁机立即收回手,连连后退,退到秦骛抓不到的地方。
秦骛垂了垂眼,不动声色地把沾在他手背上的眼泪擦掉。
扶容方才哭了,眼泪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秦骛一时失神,才松了手。
秦骛在黑暗中,看见扶容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小包袱,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扶容早就准备要走了。
他早就准备好了行李,他自己的衣裳、叠好的小纸船,他就等着秦骛说那句再不怎么样,就把他送回冷宫去。
这个机会并不难等,秦骛经常这样吓唬他。
秦骛意识到扶容早就准备好要离开这件事,登时恼火起来。
黑暗里,秦骛稳坐在床榻上,冷声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冷宫里有多苦,你还想回去喝稀粥、吹冷风?”
扶容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没有多做停留:“不要紧,习惯了。”
秦骛拧了一下眉,淡淡道:“你一天不喝牛乳和燕窝,能活吗?明日别来求我。”
扶容垂下头,轻声道:“我不喜欢牛乳,也不喜欢燕窝,很腥,我不喜欢那个味道。”他回过头,看了秦骛一眼:“我跟陛下说过很多次了。”
秦骛或许想起来了,或许没有想起来。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扶容走到殿门前,抬起手要推开殿门。
秦骛在榻上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扶容!”
扶容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按在了门扇上。
秦骛厉声道:“你真以为我没你不行?你再敢往前走一步——”
秦骛顿了一下,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能拿来威胁扶容的了。
扶容的亲人早在几年前就全走了,扶容也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朋友林意修,在前几日被秦骛亲自赶走了。
他唯一能拿出来威胁扶容的,就是把他送回冷宫。
可是现在,扶容就是要去冷宫。
扶容的脚步顿了一下,收回了按在门扇上的手。
秦骛心底松了口气,语气仍旧冷硬:“别闹脾气了,还不回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