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400)
黎暄悲愤道:“何必说冠冕堂皇的话,你们毓秀无非是想要把全副事情都推在我们身上,现在又要来杀人灭口了!”
“话不能乱讲。”对方脸色一冷,阴沉道,“既然都到了这个胡言乱语的地步,就更是留不得你了!”
谢真:“……”
这邪笑老孟真是个活灵活现的坏蛋啊……不敢想到底是集中了多少的怨念,才捏出来这么一个形象。
“在笑什么?”
耳边羽饰忽地轻轻一热,长明的话音透过来,让他冷不丁吃了一惊,有种悄悄看话本故事被抓到的错觉。
“……没有笑吧?”他迟疑道。
长明说:“眉毛眼睛都笑了。”
“胡扯,你又看不见。”谢真这么说着,却不自觉地把神色端正了一下,才道:“刚才看到了一个旁人想象中的老孟。”
“他都当上别人的心魔了?”长明嘲道,“是怎么样?”
谢真:“完全不像他……”
法器对面疑似传来了一声嗤笑,虽然不是听在耳朵里,但那种略带幸灾乐祸的情绪还是很清晰,谢真这下算是知道长明怎么发觉他刚才微妙的心情了。
长明顿了顿,说道:“隔壁毓秀弟子能在衡文人这里充当心魔就够奇怪了,总不能是什么深仇大恨吧?”
“确实不像。”谢真道,“看情形,并不是私仇,而是门派纷争,至少本人是这么想的。”
“衡文一直提防又不对付的难道不是正清?”长明评论道,“就像景昀的态度,那是摆在明面上。要是心里恐惧忧虑的是平日不管事的毓秀,说不得就是暗通款曲。你特意等着观察心魔,没有当即动手,这人不是寻常弟子吧,莫不就是那个姓黎的?”
谢真心道长明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他答道:“正是他。这一团神魂的缠结在阵法中显现得与众不同,我要看看是什么情形。”
“唉,我也想看邪恶毓秀人。”长明说。
谢真:“……亏得你没看到啊!”
那边,邪恶毓秀人和黎暄的争执已到尾声。按理说在占尽优势的情形里,不用多废话就是了,可是“孟君山”还没有立即将对方拿下,依据谢真此前观察各类心魔图景的经验,这八成是因为后面还有情节。
果不其然,从倾塌的街墙另一侧,忽然有个人影冒出,向这边奔来。他未着衡文门下的衣冠,但看得出是个仙门修士,许多行走四方的散修都有着类似的装扮。
此人脸上有一副木雕面具,歪在一边,露出下面平凡无奇的面孔。这身影虽然只是黎暄心绪的一部分,从头到脚都没有熟悉之处,但在看到他时,谢真心中就不由得升起警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这人。黎暄的反应则出乎他意料,他回手就朝那边放了一个遮蔽视线的术法,意在将对方推出战圈之外。
也能说这样是不想对方涉险,但好像总有些奇怪。那散修不知怎么地就越过了术法阻隔,到了黎暄身边,想要扶起他,而黎暄只是无神道:“与你无关,你别看……”
别看什么?谢真疑惑地看着这一幕,这里还没有开始揭露什么秘密吧?
“孟君山”立刻为他解答了这个疑问,他冷笑道:“不想叫人见到你这狼狈落败的模样吗,事已至此,还撑那些面子作什么?”
那散修像是没看到街上这场战斗的狼藉一样,低头对黎暄道:“你何必要自作主张?若你听从我的谏言,也不是不能免除这一桩祸事。”
“听从你……”
黎暄的面色逐渐变得凄厉起来,“我正是信了你才会落到这个境地!道友,你为何要害我至此!”
“你焉知今日之事,不是遂了你的心意才会到了这一步呢?”散修道。
随着他这句话音,四周的景象渐趋淡去,谢真不由得松了口气,不止是因为这段心绪终于展现出其本质,也因为不用再看那个“孟君山”了。
新宛的灯火此时化为了一条条狭长旋转的光影,即使色彩明亮,在这情形下也透出难言诡异。漫天游动扭曲的火光下,散修微微而笑,谢真注视着这个黎暄心中最深处忧惧的具象,感觉他的来历已经不言自明。
散修向下一指,街边一堆刚才还不在这里的瓦砾堆上,躺着一个裹着锦衣的人影,头冠散乱,已无生机。散修对黎暄道:“这也是你的罪业,你方才可有想起过他么?”
谢真心道这又是谁啊?黎暄显然是认得的,见到对方时不禁声音发颤:“不可能,倘若一切顺利,他应当会夺得先机,登临大位才是……”
“若真如此,也是在你们的操纵下,不是么?”散修笑道,“你何不试试,能不能一拨丝弦,就让他随你心意,站起复生呢?”
几条微不可察的金色细丝,从裂开一道道狭缝的夜空上垂落下来,不止落到那具躯体上,也有几缕搭在了黎暄的肩膀、额头。黎暄怔怔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全然失去了思考的气力。
在散修还想再说些什么之前,一泓剑光就横在了他面前。
“不必再演了。”谢真持剑而立,“你想借着这位黎师弟的心魔宣示什么,不妨直白对着我讲。”
散修叹道:“我可是给了你一个了解衡文门中辛秘的时机,你非要不识趣地打破做什么?”
谢真没回答他这不怀好意的话,只是回剑一扫,挑走了呆住的黎暄头顶那几缕金丝。
作者有话说:
大师兄:这播片怎么这么长,boss好眼熟,一阶段为什么卡住进行不下去了,一个个蹦出来的空降角色又都是谁啊!
(星仪在这里好像那种meta游戏里会突然攻击你系统的角色,区别在于他不是演出效果
第251章 过愁城(七)
剑光掠过,此时的海山上并无冷意,但还是让黎暄猛地打了个寒颤。
拂去那些丝线后,他的神色稳定了不少,和方才声嘶力竭地发泄心中纠结相比,已不再带着那种狂乱。只是在看向谢真时,他的眼神还是很恍惚:“你是……谢玄华?”
谢真看他一眼,对方虽在疑问,语气却十分笃定,他也就以这无言作为回答。
黎暄木然地问:“你是来处置我们的么?”
“你为何会这样想?”谢真反问道。
黎暄垂着头,如梦呓般地说:“我们怎能指望诸派不闻不问呢?我已深陷其中,难以脱身,师父想必也知道会有这一天,才将我安排在这里。我只是想不到,不是正清,也不是毓秀,是你来到这里……”
谢真听他说话还是有些颠三倒四,但对方脸上那迷茫神情,叫他一时沉默。此情此景,虽在虚幻的心绪之中,可是现世里确实也是他踏入衡文地界,将这沸腾跳动的锅盖给揭了开来。
“……我总是疑心,毓秀和正清看似各走各路,暗地里却在谋划什么能左右仙门的事情。或许瑶山也牵扯其中,当我在凝波渡见到你,更加觉得这背后有什么秘辛。说不定,渊山镇魔也是对天下的欺瞒呢?”
黎暄喃喃道,“你究竟是如何复生?天魔真是仙门多年来深信不疑的大敌吗?……诸位名门正派,都有见不得光的秘事,我要怎么去相信这些人?”
顶着散修模样的星仪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笑而不语。谢真大概也猜到了这人在琢磨什么,却不打算让对方称心如意。
他对黎暄道:“如今衡文危在旦夕,我为消弭这一桩祸事而来。”
这一句平淡解释,让黎暄又怔愣许久,才艰涩道:“谢师兄,我信你。……但是衡文的积弊,是连你也救不了的。”
“贵派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只是要阻止此地的灾厄,也不能坐视你们门中上下弟子横遭利用,被人生吞活剥。”谢真道,“难道你就想止步于此?先活下来再谈以后吧。”
“对啊,对啊。”星仪状甚赞同地点头,“尽管你做的一切都没什么可以辩驳的,但是或许最后的罪责也不用归于你一人呢。不是还有你师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