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总路过修罗场(175)
知余生有尽,方觉韶华不易。
不多说了,吾许久未去过人间了,不知尘世兴衰,又变了几多模样?】
【吾给自己的人性取名虞渊,待若干年后,他会化生成人,代替吾,以一个人的身份去历世炼情,替吾看世间诸象,人间繁华。
到那时,吾已身归天道,然天地是吾,万象是吾,世间刮过的每一缕风,落下的每一滴雨都是吾,如有幸在人间与他相逢,纵然不曾相识,吾亦会无比欣慰。】
……
【大长老知道了虞渊的事,他怒斥虞渊是诱吾堕落的罪魁祸首,是该早日摒弃的恶念。但吾并不这般认为。
不管旁人如何看待,至少吾想要他知道,吾曾日日夜夜,满心欢喜地期待他的到来。
他是吾的自私,吾的卑劣,吾的七情六欲,是神因爱和私心而诞生的恶。】
虞渊久久凝视着这行文字,过往尖锐的不甘与恨化开,忽然就有些释然。
虽然他活成什么样子都只与自己有关,但能知道自己是被期待着来到世间的,那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您的治愈系鸽子精来喽!
第154章 云崖镇师徒相会
日志最后只剩下薄薄一页:
【吾并非专横独断的神。那日争吵后,吾剜下自己的一根肋骨,磨成利刃交给大长老,告知他这柄骨刃凝聚了吾一半神力,若吾因产生人性做出危害众生的举动,他大可以杀了吾。】
【那次争吵后数百年,吾一直在人间游历,直到大长老忽然传急讯请吾回归。令吾万分诧异的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杀吾。
他始终认为吾被恶念影响太深,从前的吾才是神应有的样子,尽管吾早告诉他世间诸象并无好坏对错之分。他将凝聚着吾半生神力的骨刃捅进吾的心脏时,还在喋喋不休地剖白着对吾的忠诚,何其讽刺。
吾没有想过自己会被这样杀死,难得生出了几分骂人的冲动。于是临死之前,吾朝他们放狠话说,你们等着……
话未说完,大长老就跪地朝吾磕头,然后说,感谢吾的宽容体谅,不论多久,神殿始终都会等吾回归。
吾死不瞑目!】
最后一笔力透纸背,可见那位被创世神分裂出来,一辈子只写日志的化身有多么愤怒。
就连虞渊也没想到创世神之死竟会这么荒唐儿戏。
也难怪他留下的神骸会堕化,一部分原因是被封印太久,精神失常,另一部分怕就是因为主人死得太憋屈,咽不下这口气。
虞渊能理解他的心情,设身处地想想,若他是创世神,无欲无求当了一辈子典范标杆,晚年好不容易找到神生追求准备退休,结果被自己手下暗算。临死说出这辈子最出格的一句狠话,还被疯子下属当成承诺。这股憋闷劲儿,虞渊光是想想都会气得晚上睡不着觉。
日志翻到最后,掉出两封信来。
信上有识别气息的神力禁制,其中一封上写着兼青和斩棘的名字,另一封则留给虞渊。大概是死得太过仓促,他还未来得及送出。
虞渊拆开留给自己的信,信封内掉出一支玉质短笛,上面以交代后事的语气,寥寥几笔叙说着如若他遇到神殿刁难,大可以吹响短笛,兼青和斩棘听到后会来寻他,尽可能予他庇护。
“兼青悟性绝佳有圣贤之质,然天性执拗,赤子之心与世俗不容,易行不当之事,望你在见到他时加以督劝,莫让他铸下大错。”
虞渊心说信来得略晚,兼青已经进厉善塔关过几万年然后逃狱了。
“至于斩棘,他虽文盲,但天生是个死心眼的,吾死后,待诸事已了,他必定随吾而去。故吾希望你能留它在身边,时常开导。若某天不愿他相随左右,便告诉他吾曾在游历人界时给他留下遗礼,他大可追着吾的足迹去寻。
愿吾身故后,尔等一切安好。”
看完之后,堆叠如山的日志与手中信纸无火自燃,最后在灰烬之间,只剩创世神留给兼青和斩棘的那一封信。
人生须臾,百年倥偬,待身化黄土,魂归碧落,又能留下什么呢?无非是一捧飞灰和几缕挂念着生者、贪恋着尘世的杂念罢了。
虞渊将玉质短笛收于腰间,拾起信封走出宫室。
水晶宫内明丽辉煌,天光水影轻盈浮动。
斩棘维持着龙躯,大爷似的盘在兼青书房中,龙尾时不时这边戳戳,那里扫扫,扰得兼青烦不胜烦,竟抓起心爱的砚台往他脑袋上砸。万年未见,各历风霜的隔阂于嬉笑怒骂中无声中消弭。
听说主人留了信,斩棘一把抢过拆开。这文盲盯着上面的文字苦大仇深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交给兼青,要求他读给自己听。
兼青:“……”
眼看一鱼一龙争执再起,虞渊摇了摇头,知道他们打不起来,索性眼不见为净,披了斗篷出门逛逛海市,将此地时光拱手相让。
“所以你确定你要跟我走?”
“嗯哼。主人在信中交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龙了。”
“可这太突然了,你这样我很难和长辈们解释。”
“我就那么见不得光吗?”
“……关键在于十四州已经几千年没有龙的存在了,任谁忽然往家里带一条,都很难解释的好吗?”
“你就说路上捡的,不行吗?”
您当自己是烂大街的货色啊,随便捡。
罗刹海市门前,虞渊与斩棘相对而立,一人一句地探讨着斩棘的未来归宿。
容家既与骨头有勾结,在斩棘离开后未必肯罢休,因此虞渊的打算是将斩棘留在兼青的罗刹海市养伤,暂避风头。反正海市之中鱼龙混杂,身份不明者比比皆是,即使仙盟想将手伸过来也难如登天。
但见斩棘已打定主意,自己走哪儿他跟哪儿,虞渊便转头去看兼青,希望他能帮着劝说两句。
兼青在虞渊翻阅日志的几日早已烦透了斩棘,闻言温声道:
“近来神殿已派神使前来人间寻您,有斩棘在您身侧,也好让人安心。况且他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力气大且抗揍,海市不缺打手,留他下来也是无用。”
“可他的伤还没好。”
“这点您无需担心,他爹当年下手揍他可比这个狠多了,养这几天已好得差不多,您尽可使唤。”
“破青鱼,你还敢提,当年我哪次被揍不是你告黑状!你枉为君子!”斩棘再次大动肝火。
“……”
三人在海市门口扯皮半天后,虞渊将包子馒头和小桑留下安置,自己则怕昭明等得太久,立即带龙上路。
早在虞渊翻看日志的时日,兼青便派人联系上了昭明。对方确定徒弟无碍后,回应自己在云崖镇中被琐事绊住手脚,让虞渊完事后去云崖找他。
踏剑御空的同时,斩棘将自己化成手镯大小,趴在虞渊肩膀上昏昏欲睡地打着哈欠,目光懒散又悠远。
御剑数日,云崖镇的模糊轮廓一点点在下方清晰起来,许是近乡情怯的缘故,虞渊竟生出几分不敢多看的惶恐与珍视来。
想自己出山游历三年,两年耗在了苦海,一年奔走于魔域神宫,好容易见师父一次,立马又被神殿带走,只怕这段时日昭明为了找他一定急死了吧?
虞渊想到这里,对昭明愈发地想念和愧疚,心头第不知多少次发誓往后对昭明和颜悦色一些,自己做徒弟的,大人有大量,师父不懂事,自己岂能和他一般计较?
为了给昭明一个惊喜,虞渊特地没有告知自己提前赶到,而是找赌坊坊主打探昭明所在。
壮硕如山的赌坊坊主对他们师徒一向没个好脸,闻言恶声恶气道:
“你那杀千刀的师父这几日一直在酒坊喝酒,快去把他领走,别杵在这儿挡老子做生意!”
说罢立刻要让人将虞渊扔出去。
虞渊心底仍旧不信,大言不惭道:“不可能,你不了解我师父,他虽然平时不着调了一点,但徒弟丢了,心里肯定急死了,哪里还喝得下酒?”
赌坊坊主冷笑一声,还未出言嘲讽,虞渊便自觉地脚底抹油,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