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总路过修罗场(190)
“你敢?”
虞渊却是笑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有什么不敢的?从在神殿起便是如此,扶旸不敢得罪的长老,我敢得罪;扶旸不敢违背的规则,我敢践踏;扶旸连提都不敢提的愿望,我敢把它们付诸行动。”
“以后你们再把主意打到昭明头上,被我发现一次,我就去杀扶旸一次,大家谁也别想好过,大不了同归于尽。”
“你不要我了,如此也好。”
扶旸最后看了虞渊一眼,声音有些低,顷刻被风吹散。
但虞渊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弯腰扶起昭明,各种情绪纷杂而过,最后心里竟是奇异的平静:
“是你先不要我的。早在你不要我的时候,我也就决定不要你了。”
将连彻底撕破后,扶旸不知为何竟选择离开。
崖底扶摇而上的飓风扫过面颊,虞渊没来由赶到一阵轻松。但当眸光扫过昭明身上纵横的伤口时,他的淡定消失无踪,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嗓音都在打颤:
“混蛋师父,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学年轻人逞勇斗狠。你去杀扶旸干什么,杀他又没钱拿,稍微蹭破一点血皮你就得被雷劈半死,早让你少喝点酒了,终于把脑子喝坏了吧!”
天空中劫云未消,昭明呛出一口血沫,若无其事道:
“你要是下不了决心杀他,为师不介意代劳。”
任何威胁到虞渊活着的人,哪怕是神,昭明也可以做到一往无前,挥剑斩之。
昭明幼时稚弱,眼睁睁看着亲娘被逼改嫁,最后从城楼上坠下;少年时实力太弱心也不够狠,待有了守护天下的实力后,却因牵绊太多,最后连自己的仇人都无法手刃,还在三百年前亲眼看着虞渊死在眼前。
没有人知道,名满天下的白衣剑神,修真界第一人昭明仙尊,终其一生也摆脱不了那深沉如泥沼的无能为力与自我厌弃,只有在醉得不省人事时,才能从歉疚感与负罪感中抽出身来,让自己好受几分。
守护虞渊,近乎成了昭明的执念。
“师父你知道么……”
虞渊满肚子的怒火熄了个干净,他抹了把脸,声音忽然低弱下去,
“比起扶旸,您对我来说更加重要。”
“毕竟我们是帅气逼人师徒组合,没了您这半个人,我总觉得自己帅气得不够强势。”
“……”
昭明的脸色肉眼可见黑沉下去,没忍住又是一口淤血吐出。虞渊总算松了口气,忙过去帮他疏通经脉。
即便以神力强令伤口愈合,天谴造成的可怖内伤依旧让人心惊。
末了虞渊搀扶起昭明,与斩棘一道慢慢离开崖边。
“以后你打算如何处理扶旸?”昭明将虞渊当初拐棍,走动时竟还有心思问。
“如果我们之间注定不死不休,我当然希望我活着。而且我怀疑,他今天和我闹这么一出,就是下死手的前兆,不然当了那么多年好哥哥,要眼睁睁看着弟弟去死,总要有些理由,比如被我伤透了心。”
“……”
随后师徒二人没再说话,唯崖间山风在耳边呼啸不止。
直到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一直垂着眸子低头看路的虞渊终于再次开口:
“师父,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别像今天这样再做傻事了。扶旸他有很多东西,神殿,忠心的下属,无数爱他敬他信仰他的人,就算失去我这个弟弟他也富有三界。但天上地下,我只有你这半个师父,半个亲人……”
昭明心口一窒,忽然觉得一颗心柔软下来,但他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地过了这么多年,挑衅气人的本事不小,如何回应他人认真的情感却早忘了个干净。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如何与人好好说话,在腹中打好了一张文采斐然的稿,张嘴却是:
“那以后宸光峰上的午饭归你做,晚饭也归你烧,这样也可以?”
“嗯。”
“碗也你洗?”昭明见有戏,立马补了一句。
“可以。”
“把私房钱全部交给为师保管也没问题?”
“好。”
“帅气逼人师徒组合,为师才是帅气,你是逼人。”
“……你高兴就好。”
“逍遥楼酒坊新出了一批佳酿,十万灵石一坛。”
“昭明我警告你别蹬鼻子上脸!”
山路曲折,二人边走边吵,身形逐渐隐没于云雾之间。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中秋夜别离之时
修真历十万零三百四十六年,秋,魔族趁云州人祸之乱挥军攻城,第三次仙魔大战全面爆发。
八月十五,月圆如斗,银光泄地。
城内捣衣声阵阵,不论朱门玉户还是寒门瓦舍,修真者亦或凡人,战争从来不是一家之事。云州城地处边境,历年来受魔族侵扰最多,因此全民皆兵,一旦战争爆发,青年丁壮皆自发拿起锄头镰刀,填补不足的修真者数量,守卫城池。
虞渊坐在云州本地仙门最高的房梁上,俯视下方迷离灯火,炊烟驱散夜风的寒气,他忽而想,不知苦行峰山道旁的野菊花开了没?
可惜昆山大多弟子不是前往各州边境支援,就是镇守夜云崖。若年年岁岁盛开的花不见了岁岁年年赏花的人,又是何等地寂寞?
“二师兄,最后一个中秋节,你一个人跑屋顶上做什么?”
正当虞渊出神之时,一小团包裹迎面朝他飞来,紧接着凌零七足尖轻点,身形飘渺地跃上房梁,手里拎着酒壶在他身边坐好。
虞渊抬手接过包裹,便立马闻到一阵甜腻香气,打开后里面竟是一盒热气腾腾的月饼。看做工还不像出自于酒楼饭馆,他于是转头疑惑地看着凌零七。
“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小家伙走丢了,师弟我好心送她回家,她父母千恩万谢,临走前非塞给我的。”
凌零七伸了个懒腰,笑容满面,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吃月饼,但他们一片心意又不好推脱。送给小师弟吧,可今早看到毒仙前辈早早准备了,他们一定不缺;想送一部分给夏道友,可我刚过去就听到他和夏仙子又吵起来了;留给老六……那我宁愿全部拿去喂猪,所以它们现在全是你和昭明尊者的了。”
虞渊:“……”
话是好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怪呢?
“对了二师兄。”
凌零七似乎才想起什么,一拍脑袋,
“差点给忘了,今天的晚饭我可能赶不上了。魔帝密令,要我即刻回未昀城述职。极北冰原的魔军统帅目前还不确定由谁来暂代。”
“这么突然?”虞渊有些惊讶,“可千面魔君不是诈死了吗?”
“狡兔三窟,我在魔界自然还有其他身份,千面魔君只是最高调的一个。”
凌零七眉间漾起一丝得意,层层套娃,似是而非,这就是最强卧底的职业素养。
“一定要这么赶?”
凌零七重重点头:“能坑魔界当然得积极。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恨魔族了。”
虞渊一滞,看着面前这张平凡带笑的少年面孔,不知该说什么好。
六师弟说过凌零七是个孤儿,虞渊也是事后才了解到,在拜入昆山之前,七师弟全家皆为魔族所杀,只剩他一个七岁幼童侥幸存活,逃亡路上一头撞进下昆山觅食的饕餮口中,差点被凶兽嚼吧嚼吧吞了。
可以说,这么多年,凌零七是被凌丹阙当储备粮养大的,动不动就被亲师兄叼在嘴里满山跑,活得极其艰难。
虞渊不知这万家灯火和乐融融的场景是否让凌零七想起了伤心事,言语总是苍白,他从怀里摸出一袋蜜饯,递给凌零七,算作安慰。
这包蜜饯来历不凡,乃是他和剑灵经过重重埋伏,巧妙设陷,耗尽毕生心机与演技才从昭明手里骗来的。虞渊本打算全部吃完后,就算冒着挨打的风险也得去昭明面前嘚瑟一番。
可凌零七走得突然,虞渊目前手中最珍贵的就是这包蜜饯,因此一颗不留全塞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