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以为朕会亡国(55)
“这个,看情况吧,”郦黎犹豫道,但也答应下来,“朕只是出宫随便逛逛,也不是真的想钻进人堆里凑热闹,朕从前就不喜欢人挤人的场面。”
所以节假日很少出门,都是拉着霍琮在家里打游戏。
季默点了点头:“那便好。”
郦黎摆摆手,“最后一条是什么?朕也答应你啦。”
“陛下先别急着答应,”季默说,“最后一条,是万不得已之下,若陛下在宫外遇到危险,请您务必以自身性命为最优先。陛下可能做到?”
“……做到什么?”
“不为其他锦衣卫,以及臣的牺牲停下脚步。”
郦黎沉默许久,说:“朕做不到熟视无睹,但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朕知道轻重。”
大景经不起再一次动乱了,他的性命,不仅关乎着朝堂稳定,也关乎着全天下百姓的安危。
而且,郦黎也不希望霍琮为自己伤心。
说起来,他们过去还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呢。
郦黎已经忘记话题是怎么开始的了,只记得自己开玩笑地跟霍琮说,咱俩关系这么好,跟拜把子兄弟也没啥两样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但霍琮当时挺奇怪的,反而一个劲地问他,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一定要选一个的话,那还是我晚点挂掉吧,”他没怎么在意,随口笑着回答,“我可不想让你为我伤心。”
“再说了,我还得长命百岁等《XXXX》出游戏版号呢,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玩上……”
听着他的抱怨,霍琮笑了笑,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
“好,”他说,“那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既然陛下都答应了,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季默的声音把他拽回了现实,“陛下可是现在就要出宫?如果快一些的话,还能赶上用午膳,臣知道城中有一家客舍饭菜做的不错,环境也清幽。”
郦黎一下子兴奋起来:“那敢情好,就去这家了!”
季默颔首道:“陛下先更衣,臣在门外等候。”
他抱着剑靠在廊柱下,望着晴空中的云卷云舒。
路过的沈江视线无意间扫过,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两步。
他站在季默身旁,眯着眼睛,仰头跟着对方一起望天。
但看了半天,都没发现天上有什么东西。
沈江不得不开口问了:“季大人在看什么?”
“云。”
沈江:?
沈江:“江不太明白,这云有何可看的?”
“没什么可看的,”季默淡淡道,“就像你现在在我面前没话找话一样,有话直说。”
沈江也不尴尬,微微一笑:“季大人果然敏锐,江确实有一事要向大人禀报,若雪先生传来消息,说希望江帮他找到一人。”
“找人?”季默微微皱眉,“谁?”
“一个匈奴人。”
季默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匈奴人?他为何要找此人?”
沈江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释然道:“季大人也不清楚,看来的确如若雪先生所说,他只是受人之托,算是私事相求了。”
他解释道:“上次城门事过,江一直想还这个人情,但又怕此事关系到陛下,所以才想着来找指挥使问问。”
季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此事我会向陛下禀报的,若是陛下不允,锦衣卫不会帮你找人。”
“自然。”
沈江并不奇怪季默会这么说。
即使他不清楚指挥使的过去,也大概能察觉到,他与若雪先生私交应该不错。
在他看来,这件事唯一奇怪的点就在于,区区一件找人的小事,若雪先生为何不直接拜托指挥使,而是找上了自己?
虽然这么说有些厚颜,但随着锦衣卫势力一步步壮大,沈江如今的地位也与日俱增,这份人情的价值,沈江认为若雪先生不会不明白。
除非是,拜托若雪先生的那个人地位不凡,并且与他交情不浅。
沈江脑海里闪过霍琮的名字,但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霍大人想找人,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直接跟陛下说一声,锦衣卫和禁军全部出动,别说找人了,京城里就算丢只鸡,连着鸡毛都能给找回来。
正当两人陷入无言寂静时,身后突然传来郦黎打趣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都在这儿呆站着,罚站呢?”
“陛下。”
季默和沈江立刻起身向他行礼。
等再抬头看到陛下的打扮,两人同时愣住了。
郦黎换了一身浅青色袍子,祥云锦缎毛领短外套,白鱼龙腰带勾勒出清瘦腰身,腰间以玉琮璎珞点缀,笑容清和,模样出挑又动人。
像是早春河堤旁抽条的新柳,带着股明媚又洒落的精神气。
就连出身三教九流、阅人无数的沈江也不禁在心中暗想,陛下果然生得一副好样貌。
平日穿龙袍只觉得庄重肃穆,如今换上寻常大户人家富贵公子的衣裳,打眼一看,真真是清逸俊秀极了。
“怎么,都看呆了?”
季默和沈江连忙慌张低头,口称不敢。
郦黎看着他俩的眼神,只觉得好笑,“有啥不敢的?朕长这张脸就是为了给人看的。抬起头来吧!你们俩要是今天没啥事,就陪朕一起出宫走走,朕想看看皇宫外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是。”
朋来客舍。
所谓客舍,就是兼顾旅馆和酒楼两种营生的店铺,也是京城南来北往消息最灵通之处。
郦黎走进门时,正好听到一桌人在讨论关于霍琮的事情。
他耳朵动了动,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喊来小二随意点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便接着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
一人问道:“赵兄刚从京城外面回来,知不知道,陛下在城头亲封霍琮为大都督的事情?”
“这消息早就传遍天下了,”他对面那赵姓商人哼笑道,“我前不久正巧行商路过彭城郡,不是我夸张,谁要是敢在那边说一声霍大人的不是,满大街的人都会冲上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真的假的?我还听说那霍琮天生神力,使得一手好弓箭,能百步穿杨,于乱军之中一箭把卢弦射.下马来,吓得叛军弃甲而逃……”
赵姓商人道:“传闻大多言过其实,但霍大人,的确是我赵某生平仅见的好官。”
“在他的地界上,上至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下至贩夫走卒,都能安心做生意,不必担心被官吏勒索,所以大家都爱往他那里去。”
他摇头感慨道:“如今这世道,还能有这样的父母官,属实难得啊。”
郦黎听得心花怒放。
等下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些写在信里告诉霍琮,他想。
不愧是他哥们!
“客官,您的茶水。”
小二见郦黎这桌人打扮不凡,以为是城外来的富商,非常殷勤地要为他们上茶,却被一只戴着檀木珠串的修长手背挡住了。
沈江:“不必了,我们自己倒。”
“这……”小二下意识扭头看向郦黎。
这位客官虽然年岁不大,但一看这三人就是以他为主的。
见郦黎没说话,他也识趣地没有再提,只替他们用腰间的抹布擦了擦桌子,陪笑道:“那几位客官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叫小的过来,小的这就让厨子给四位上菜。”
郦黎托着下巴,看着沈江倒了三杯茶水,先自己喝了一口,确定没问题后,又把另外两杯推给季默和安竹。
等三人都确定过一遍后,沈江才恭恭敬敬地倒好最后一杯茶水,起身双手奉给他。
“陛……郦公子,请。”
好夸张啊。
郦黎接过茶杯,在心里感叹一声。
沈江的动作也吸引了旁边那桌商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