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美人攻,爽!(95)
从小到大,宋女士很少抱他,或许她并不那么深爱他,但许应也会从很多细节里察觉到母亲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所以起码是有爱的。
许应甚至已经做好了一旦父母真的分开,他就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打算。
也正因如此,当现实摆在他面前时,许应才会感到震惊,甚至害怕。
为什么母亲放弃自己的时候会那么干脆,那么毫不犹豫?
明明他当时马上就要18周岁了,他可以自己出去打工挣学费,可以努力让自己不成为母亲的拖累。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想自己被母亲丢给不负责任的父亲。
所以许应不懂,他只是觉得妈妈不要自己了,他甚至在那几天想到了最可怕的后果,就是他们母子从此不再有任何联系。
可事实是在他大学的期间里,母亲还是会频繁地联系他,关心他的生活,身体状况,问他在学校过得好不好。
许应每次的回答都是好。
他很疑惑,为什么母亲先选择了不要自己,却又反过来关心自己?
一直到大三,许应都抱着这种母亲的疑问,埋怨以及不舍、依赖……这些复杂的感情,以一种复杂的心情,和母亲时不时的联系着。
他们从一周说几次话,变成半个月说几次话,最后变成一个月说几次话……许应感受到母亲过得很忙碌很充实。
他开始很少打扰,只在寒暑假的时候才带上水果去母亲所在的城市与她见上一面,吃一顿饭,借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到学校附近打工攒钱。
那时候母子二人每次见面,虽然也有些许久不见的疏离感,但是因为血缘亲情的勾连,所以并不会显得很陌生。
慢慢的,许应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他可以去忘掉“母亲不要他”的这件事,未来以后一直保持这样良好的状态。
起码,妈妈还是他的妈妈。
直到大二下学期的暑假,许应又一次去宋女士所在的城市看望她。才发现宋女士已经在两个月前和一位姓张的叔叔同居了。
当那位张叔叔出现在许应面前时,许应的心咯噔一声就沉了下去。
他们三个人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宋女士因为他的到来很高兴,专门去买了上好的猪五花,给他做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许应是真的很喜欢吃肉,因为小的时候家里穷,逢年过节能够吃上一顿肉是很奢侈很幸福的事情。
但那一天晚上,许应却觉得难以下咽。
为什么呢?
因为他曾经也有过一家三口在餐桌上一起吃饭的日子。上次还是在大一那年的除夕夜,父亲母亲为他假装出来的一份团圆。
从那天除夕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一家三口”了。
而那天晚上也是三个人,对面的男人却换了一个,不再是他虽然惧怕厌烦但也还有着那么一点爱的父亲了。
许应叫他张叔叔。
他看得出来母亲和张叔叔在一起很放松。吃完饭后,母亲会放肆的把腿放到张叔叔的膝盖上,张叔叔会给她按摩。
许应假装在看电视,余光里却看到了以前从来没有在母亲脸上看到的那种笑容。
所以他知道母亲应该是幸福的,身为儿子,他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和抗拒,好像就那么从容淡然地接受了。
可是事实上,那晚一起吃饭的三个人里,只有许应一个人一直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强忍着眼泪,假装没关系地祝福母亲和张叔叔。
他像一个局外人。
红烧肉肥而不腻,一口一口的吃进嘴里,咀嚼很多很多遍依旧难以下咽,许应开始觉得这道菜太腻太恶心,但又要强忍着。
只有他一个人是不开心的,而这种不开心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缓缓发酵,就像一款后劲很大的酒,开始的时候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淡,而是后知后觉地让人感到更加难过和悲伤。
还不是那种大起大伏的难过,而是密密麻麻的,像软刀子一样轻轻的,一下一下戳在人心窝上。
这个过程要持续很长的时间,很难熬,一旦想起来,许应就会感到很矛盾,又因为矛盾而难受。
他心里知道母亲那样是很正常的,是应该的,因为宋女士已经离婚两年了,她完全可以自由地选择新生活、新家庭。
可是身为儿子,他自私地希望妈妈永远只是他的妈妈,他甚至希望宋女士永远没有新的家庭,因为他可以照顾宋女士到老。
偶尔许应会想,如果自己没有道德,如果自己不懂事,那该多好。
那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阻止宋女士和什么张叔叔、或者以后再有什么李叔叔,阻止她们在一起。
可是许应不能,那年他已经20岁了,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那么多年的教育告诉许应——宋女士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所以许应看起来十分淡然地接受了,他希望母亲过得好,这是真的。
但许应也不想亲眼看到、或者是亲身处在一个不属于他的温馨的氛围里。他的情绪过于敏感,以至于他不想在自己妈妈面前成为局外人。这也是真的。
那天许应一晚没睡,第二天早上便出发回临川了。
从车站出来后他不想回学校,又没地方去,天气闷闷的,好像哪里都令人透不过气。
最后许应在小程序上随便买了一场话剧的门票,也就是《玩偶之家》。
傅律师之前说,这部话剧也被称为娜拉,娜拉的觉醒。
娜拉是女主人公的名字,她是勇敢的女人,在男权社会当中解放出来,走出了家庭相亲相爱的假象,开始为自己而活。
从剧场出来之后之后,许应想了很久很久。
有句话说,男人某方面的成长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许应觉得自己大概也是。
那天他在破旧的剧院门口,从天黑坐到天将破晓,整整一夜,才隐约明白了许多事。
他原本家庭的和谐只是假象,假的东西自然是不能长久。一段婚姻最后是死是活,这其中的因素很复杂,而许应对父母之间感情的了解其实不多。
而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女性,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就完全选择放弃自己,她们可以一时的忍耐,但不会甘心一辈子忍耐。
宋女士首先是宋女士自己,然后才是母亲的身份。
她的自由与追求,至高无上。
内心深处长时间的埋怨与困惑就这样解开后,许应感觉自己好像如释重负一般,之后的许应依旧是和母亲保持着的联系,只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少。
从宋女士的角度看,上次他们见面应该是许应研究生业的时候,那天宋女士送给许应一束花,祝他毕业快乐,他们还简单而温馨的拥抱过。
再之后,许应越来越忙,再见宋女士就是许应单方面的那次。
亲眼看到母亲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内心是为她高兴的,但也有一点落寞,是为自己。
于是许应就更少去打扰了,选择了回避。
人的关系就是这样,无论是母子还是其他关系,一旦疏远,有了隔阂,就很难再和好如初。加上他别扭的性格使然,母子就到了如今的地步,成为了横在许应心里的一根刺。
之前他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今天去了一次傅律师家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像之前那样逃避,傅律师曾经也告诉过他的。
他的确应该去面对,之后无论是什么结果,起码都不会比现在让他时不时感受到失落和难过的状况要好。
“傅朝年。”许应睁开微微发红的眼睛,抬手挡住头顶过于刺眼的灯光,嗓音轻而沙哑地说:“谢谢。”
“这是又谢我什么?”傅律师把许应拉起来,把人抱在怀里,他听了许应慢慢地讲了这么多,心里很复杂,很感慨。
“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很高兴。”
但过去可以不用再提了,因为许老师已经选择了向前迈步,于是傅朝年十分温柔地吻了吻许应的眼睛,轻声道:“许老师与其说谢我,不如说爱我,我更喜欢听。”
许应就抱住他说:“嗯,爱你。”
傅朝年笑了声,手指挑起许应的下巴逗他,“什么?许老师再说一遍,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