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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皇(125)

作者:来风至 时间:2022-10-07 10:09 标签:重生 强强 架空

  “殿下!殿下落水了!”
  在场之人,无人不心底一惊。
  他们匆忙看去,只看见在雨中逐渐浑浊的江山不断翻腾的模样。以及那水面上,浮浮沉沉的幕篱。


第106章 命运啊!
  汴梁城,东宫。
  此处院子素来清冷,谢端搬进去后也没给它寡淡的宫墙添上几分色彩,太后说要给他置办些新鲜的花草,也被拒绝。
  新上任的太子殿下比往常要寡言许多,旁人想要逗弄他,也多数得不到什么反馈。好似那个怯懦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十皇子已经成为过去。
  是日,春去夏来,盛夏之时,太后留在东宫过的中秋。皇室子孙凋零,皇帝这个身体也无法再迎接新的生命,原本该热热闹闹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得到头。
  好在,他们冷清惯了。
  那位曾骗过谢端的财迷小太监赵闲也在其列,他与谢青山的贴身德全一起,给诸位贵人斟酒。合着中秋清冽的桂花酒,千里的婵娟在世人眼里,竟也是孤影照人。
  “不知星澜在永州过得如何。”
  谢青山放下酒樽,忽而感叹了一句。
  太后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大意是身体有恙便不该饮酒云云。两人假模假样地客套了几句,太后才道:“他一去也近一年的时光了,今年春节若是方便,便让他回京过个年吧。”
  谢端闻言抬起头:“真的?”
  太后笑了笑:“什么真的假的,我从未阻止过星澜回京。你得空差人送个信,若他那边不忙,就回来看看。”
  谢端难掩心中的喜悦,但嘴角刚翘起弧度,便又极其自矜地压抑了下去。
  这时,又搬来一壶新酒的赵闲,踩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原是太后身边的奉茶太监,因伺候得好,人又机灵听话,深得太后喜欢。不过半年的时间,便擢升至锦鸾宫的太监总管,纵身一跃,与谢青山身边的德全成为了同一品阶。
  赵闲进来时没请安,太后竟也不生气,只隔着老远伸手朝着他指了指,半玩笑半审视道:“你近日心倒是野,成天不见影,说罢,最近干什么去了?”
  赵闲讨好的笑了笑,上前给太后捶着肩:“这不娘娘的寿辰快到了,奴婢忙着给娘娘挑贺礼呢。娘娘待奴婢这般好,就算是只狗也懂知恩图报罢。”
  他嘴甜,兼之又会自嘲,一下逗得众人直笑。谢青山也不免笑得眉眼一弯,眼角的细纹淡淡显现。但他到底是皇帝,即便受制于人,眼神中亦有旁人无法堪透的光。
  满园芬芳的锦瑟中,谢青山端起第二杯酒,细细地饮了一口。
  金灿灿的酒樽挡住了芬芳扑鼻的花香,也挡住了他看向赵闲的目光。
  *
  河岸边传来惊呼声时,顾时清的第一反应是,谁落水了?
  而后他才恍惚间发现,那漂浮在水面上的幕篱,正是谢玹今早刚戴上的那一顶。
  正因这声惊呼,在场诸多人都纷纷翘首望了过来,有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窸窸窣窣地和身边的人谈论起来。
  思及先前谢玹的种种反应,顾时清稳住心神,吩咐身边的人:“莫乱,按序疏散人群。叫守卫把手好要道,若发生乱子唯你是问。”
  那人低头称是,领命去了。
  船已下水,这场昭告天下的仪式也接近尾声,在此时出现变故绝对不是谢玹希望看到的。暗地里许多眼睛盯着这里,也多的是人盼望这里出乱子,顾时清必须把控好一切。
  他冷静地思考道,或许这就是谢玹隐而未发的那个计划。
  发出惊呼的是那个叫青竹的侍者,他眼露焦急站在河岸边探身去看。监造司建得高,能俯瞰整个河岸,谢玹原本站在最内侧,还有栏杆护着,即便是雨再大,也不会脚滑至落水。
  但青竹的反应作不得假。
  时值雨季,河运湍流,河中亦怪石嶙峋,雨水冲刷下来,场面便与山洪暴发时无异。
  顾时清想了想,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一队护卫前去查看。做完一切,他深呼了口气,趁着喘息的间隙,四处探看,正巧瞧见那位兵部李大人的背影。
  那么远的距离,李徵并非一定能听见这边的动静,他走的方向也不是河岸,步伐稳且缓。片刻后,顾时清便见不到他的影子了。
  河中的幕笠被浮沉的浪卷进更深的地方,洁白的纱罗与淤泥混杂在一起,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顾时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忐忑之际,竟然真的在不远处瞧见了一片乌衣的影子,转瞬即逝。
  顾时清心头一凛。
  那是谢玹今日衣裳的颜色,莫非……
  他顾不上想别的,几步跳下高台,往青竹所在的地方大步走去。
  是死是活,是真的意外还是计划,总要弄个清楚明白。
  当顾时清走近后,那边已围了一圈的人,有他刚刚喊过来的守卫,也有一些离得近的工人。
  青竹并未压着呼声,招致了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他们大多数不知道落水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还以为是哪个工友,一时之间,竟将那块地围得水泄不通。
  顾时清看烦了,一声令下便唤人将这群工人带下去。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离去后,顾时清发现,还有一个人竟也在其中。
  就是那位,他当初以为是风水先生,结果是在宫里和小谢有断袖传闻的那位萧先生,萧陵。
  也不知何时到的。
  青竹在旁人身边时,尚且有那么几分冷硬的傲骨,然而一旦萧陵出现,他又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家犬,耷拉着双耳怎么看怎么可怜。
  四下无人,萧陵的声音如同冷寂后的生铁:“你这是什么表情?”
  青竹喏喏道:“先生……”
  “谢玹不是与你商议好,他暗度陈仓离开永州,让你给他断后吗? 你开的后路呢?就是站在这河边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青竹只惊诧了一瞬,而后懊悔又无奈地想到,先生知道了。
  是啊,他莫名其妙跟在谢玹身边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上那日,谢玹古怪地发了场脾气,几乎要把“你们离我远点”写在脸上。萧陵又不是傻子,如何能猜不到?
  可是……
  青竹嘴唇颤抖,余光又忍不住瞥向河道。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与河水汇聚在一起,如同崩腾的浪涛奔流不止。
  他心如擂鼓,在谎言与真实间来回摇摆。
  萧陵冷冷地看着他,一语点破了他的犹豫:“出意外了?”
  青竹一怔,猛得抬起头:“不……”
  刷——
  一柄长剑横亘在青竹颈间。
  那剑本是萧陵用作支撑的拐,并非是轻盈的袖中剑。如今被他连带着泥土从地上拔起,离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重量。
  顾时清不由得一惊。
  可萧陵看起来站得晃晃悠悠,重心不稳,持剑的手却未颤动分毫。他指节修长有力,乍一看是一双拉弓引箭的手。
  青竹眼露畏惧与悲哀来。
  一面是许多年的情意,一面又对萧陵分外了解,知道先生说到做到,并非会随意恐吓他人。
  青竹后知后觉的想到,或许他真的做错了。
  “我说过,你自此不用再跟着我。”萧陵一字一顿道,“那么你如今就是谢玹的人,若仆人有异心,我自当替他铲除一切威胁。青竹,说实话或者死,选一个。”
  青竹:“……”
  他缓缓地眨了下眼,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在挣扎中归为沉寂。
  谢玹想回京,是很早之前便做下的决定。
  万物挡在他面前,他就偏要逆着万物的心意,劈开成堆的山石,走出一条路来。
  如萧陵猜测的那样,谢玹让青竹留下来的那一日,他要青竹帮的忙,便是今日的“落水”。
  按照原计划,谢玹借这场连绵不绝的雨,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从明处走到暗处。
  但他一介皇子,又是运河的监司官,一言一行都被许多人盯着,如果想退到暗处,乃至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京,就必须兵出险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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