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皇(139)
有些人跃跃欲试,特别是在太后亲口否认之后,那想要就地谋反的心思更是呼之欲出。
“啪啪啪——”
太后拍了拍手:“但即便是假的,也要大家信服才是。”
随着声音刚落,两个御林军挟持着一个人影缓缓走来。
只见这人穿着囚服,头发披散,在御林军的强迫下仰起了头,那面孔,竟与站在凤九渊那一头的“谢青彦”一模一样!
太后:“雍王的确没死,不过在十多年前,他暗杀陛下未果,被御林军当场抓获。陛下念及兄弟亲情,才将他关在了皇家祠堂的地下水牢之中,不曾想,竟在十年后被人做此文章……”
她遥遥一望,看向凤九渊的方向:“九渊,你是否也被贼人所蒙蔽?”
凤九渊微微垂眼。
“还有座下的众人,你们谁忠心耿耿,谁包藏祸心,哀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太后移开视线,在众人之间扫视一圈,忽而厉声道:“御林军,全抓起来!”
“是!”
柳大人却还处在懵懂的状态,直至与他坐在一起的同僚忽然间一撩官服换上胄甲,瞬间变成了固守皇宫的御林军,他才恍然明白过来。
诸多御林军伪装在朝臣之间,随着太后的一声令下,如潮水一般,瞬间席卷了所有的暗流。
混乱之下,大多臣子被簇拥着往安全的地方转移,只有庄青捂着脑袋左躲右闪,生怕乱箭射伤了自己。
他孤身前来,并未带亲卫。但即便此时他狼狈万分,心中也是欢喜的。
他赌对了!秦庭在此时与凤九渊站在一处,整个秦家恐怕都要遭殃。庄家被秦家压制了这么久,是时候翻身做主人了!
“铮——”
忽地,一根箭飞射而来,嗡的一声扎入了庄青头顶的柱子上,打断了他的臆想。
庄青大叫一声,砰的一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箭的主人才堪堪收回手。
被玄金卫保护着与凤九渊一同撤离时,秦庭还有闲心射出这一箭。
然而他的箭术实在是不敢恭维,三尺开外的距离,连影子都射不中。秦庭轻轻“啧”了一声,将弓往凤九渊身前一递:“你箭术好,帮我杀了他?”
凤九渊:“?”
“早看他不顺眼了,此刻正是良机。”秦庭盈盈笑着,眼中却是浓重的杀意,“留下他,是后患啊~”
凤九渊转身就走。
秦庭不甘心,一边眯着眼再次架起箭,一边嘴上不停:“你帮太后做戏,让她揪出朝中上下对她依旧有反心的人,就不怕她届时毁约,摆凤家一道?”
凤九渊:“她也得有那个机会。”
“嗯?”秦庭隐约听出了点什么,拉弓的手微微一顿,“殿下他打算……”
利箭在他手中,再一次如雷霆般射出,也将他后半句话的话音掩盖。
这一回,不知是他走了运,还是庄青松懈下来,不再如狗一般趴在地上。他刚直起身,一根利箭便破风而来,携着罡风瞬间贯穿他的面门。
庄青瞪大了眼,门板似的倒在了杂乱的脚步之中。
“中了!”
秦庭收回手,回身一看,发现凤九渊在看另一处。
那是举办祭礼的高台。三根香燃了大半,皇室先祖的排位仍在其中,摇摇欲坠地看着祭台之下混乱的人群。
而原本主持祭礼的人,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第118章 青山依旧在(五)
紫鸾殿。
闹剧匆匆结束,皇帝中途身体不适,随德全一起回到了上阳宫。太后则召集众臣商议今日祭礼之事。
叶文栩因年迈而告病在家,因此躲过今日一劫,顶替他上朝的,便是那位看起来糊里糊涂的柳大人。
柳大人虽有亲卫护着,但混乱之中还是被人撞掉了帽子,狼狈万分。那些有反意的人伪装在朝臣里,被太后下令抓的抓,杀的杀,一时之间人人自危。众人面对太后时,更是多了几分心惊。
朝野之上,也只有这位柳大人率先开口了。
太后见他缓步出列,知晓他是为了向众人讨要个原因,于是略一抬手:“今日之事,我事先心中有数。”
柳大人一愣:“什么……?”
“想必诸位爱卿近日听过许多荒唐的言论。”太后一眼扫视下来,不怒而威,“不外乎哀家残害忠良、祸乱朝纲。其实在数月之前,这些说法便隐隐传到了哀家的耳中。”
“但有些事,若非亲眼所见,诸位也不会亲信。正好,哀家借今日祭礼之事,给诸位看看真相。”
在太后的叙述里,今日之事,不过是她早已做好的局。
流言四起前,太后深知,口头上的辩解与权势上的镇压并非是长久之计,要想让流言彻底消失,就要让伤口赤裸裸地坦露在众人的眼前。
伤口只会越捂越烂,只有摊开来,给旁人看清楚,即便是扯得鲜血淋漓,也有痊愈的机会。
他们好奇萧家是怎么死的,好奇先皇是怎么死的,好奇让谢青山犹如活死人的究竟是病还是毒,好奇太后的权柄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太后就一一给他们答案。
自流言开始,太后便想着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一面借流言,引出暗中有反心之人——一旦太后陷入劣势,他们必定按捺不住反心;一面还可以整顿朝纲,让这些人再也不能拿这件事要挟太后,否则,就是故意纠缠不清,心有不轨。
果不其然,真假谢青彦一出,流言便不攻自破。只是此计到底有风险,倘若无法掌控全局,将会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是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还有人想到,若御林军仍然留在宫中,那么,王骐将军率领的护城军队,又是从哪调动来的?
细想下去,太后的心思当真可怕。
而事实证明,太后依旧稳稳地站在了这个象征天子权柄的九天之上。
“哀家接受诸位对哀家的猜忌,这恰恰是诸位对大周负责的表现,但是……”太后微微一顿,“此番过后,若有人再提及此事,格杀勿论。”
柳大人略一俯首:“是。”
但他还是想了想,问出声:“那那位雍王殿下……”
“雍王?”太后侧眼看她,眼中有种冰冷的意味,“那是假的,也是哀家设立的诱饵。”
柳大人被着双眼一看,霎时间低下了头,再不敢言语。
但仍有人心中对此有疑问。
若出现在御林军手中的雍王是假的,那凤九渊带来的雍王,又是假是真?
若凤九渊手中的雍王殿下为真,那么,那些流言……岂不是也有是真相的可能性?
然而,时机已失。
现在若再提出质疑,换来的不会再是太后的解释,而是九天之上降下的雷霆。
与所料想的一样,混入宫中的,是一些没什么姓名的喽啰。而那些在祭祀上妄图趁乱拉下太后的,都分散在朝野中的各个官位上。
一夕之间,朝野上下经历了一番大清洗。
比较麻烦的则是京城之外的叛军,王骐只调动了半数西南的兵力回京,而城外的叛军在数量上竟然丝毫不逊于他手下的军队。但天时地利之下,王骐依旧险胜。
消息传进皇宫时,赵闲正在给太后沏茶。
赵闲最初便是奉茶太监,手艺自然不必多说,太后撑着头看奏折,许久之后,忽然喊了一声:“赵闲。”
赵闲吓得一激灵,险些拿不住茶杯:“娘娘请吩咐。”
“太子呢?”
赵闲:“太子殿下应当在上阳宫陪陛下,陛下身体不适,太子殿下现在恐怕离不开。娘娘若是急着召见,奴婢可以去跑一趟。”
“不用了,他在那我就放心了。”
赵闲起先没听清:“什么?”
然而太后忽然又话音一转:“王骐还没回么?”
“王骐将军刚传讯回宫,想必半日后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