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他只想读书[科举](58)
想到这里,宁颂的表情更加奇怪了。
他当然知道县令是想找一些办法,将考试的的主导权拿回去。
可问题是,这题他恰巧在他的准备范围之内。
先不说各种《广训》本来就是前朝考试的保留项目,就算是本朝,在《广训》之前,偶尔也会出一些默写题。
不是默写先贤的语录,就是默写《大雍律》。
何况,去年《大雍广训》在发布时,曾经被邸报公布过,当时邸报中也明确写了,《广训》将会在以后年份,合适的时间加入考题。
当时看到《广训》的瞬间,宁颂就同郑夫子戏言过:“这道题肯定要考。”
不管是从出题的难易程度,还是这道题的性质,之后都会考。
不管是什么考试,县试、乡试还是会试,总有一次要考。
当时郑夫子还将信将疑,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他面前。
怀着一种感慨的心情,宁颂写完了第一题,然后字迹工工整整地将第二题从草稿纸誊抄到了试卷上。
在此时此刻,他莫名感觉到了一种荒诞。
若不是因为县令的性格,压了他的名次,不会有他后面的状态爆棚。
若没有他的第二场与第三场的超常发挥,也不会有最后一场对方剑走偏锋的出题。
到头来,反倒是成全了他。
傍晚,考试结束。按道理说两场连考若是时间不够,需要考生们在考院里过夜。
奈何只有两道题,最终也没有过夜的必要。
随着锣鼓声响起,考试正式结束,宁颂与其他考生一起走出了考院。
刚出了门,就是一片哀鸿。
“如何?”
“就俩题,第二题没答!”
宁颂听到了一些考生心碎的声音。
“……怎么回事?”
“没准备,不会啊!”
郑夫子一路走过来,听说的也是类似的话语,走到了自家学子跟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
“没关系,第二题大家都不会,那就只凭第一题来做主。”
“你们策论水平我是知道的。”
见自家的学子们一脸崩溃,郑夫子出口安慰道。
“不是。”学子们听了,神情更加恍惚了,否认道:“不,您说错了。”
“?”
“我们不是因为第二题不会才这样的。”
若是大家都不会,都在一条起跑线上,那他们虽然也遗憾,但绝对不会是这样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那是?
看见郑夫子一脸莫名,那位心情复杂的学子说道:“是《大雍广训》。”
“……宁哥告诉过我们可能会考的。”
可惜,他们当时觉得这个不是重点,没有背。
在这一瞬间,郑夫子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是麻木,最终,他笃定地道:
“你们活该。”
这是上天给的机会,奈何抓不住。
这能怪谁?
被郑夫子一顿训,没有写出第二题的学子显得更自闭了,几人抱团,一起抱着头大哭一场。
其他私塾的熟人看到了,连忙过来劝慰,但在听说原因之后,恨不得揍这几个家伙一顿。
“这么好的机会,给我啊!”
他们绝对宁颂说什么,他们背什么。
因为宁颂的提前提醒,私塾里虽然有不当回事,没有在意的,也有阴差阳错背过的。
“……我没记全,只记了个大概。”说这句话的人语气中虽然也有遗憾,但大致还算是轻松。
他与旁人都清楚,在目前的背景下,哪怕他只记了几句,也比空着不写好太多。
“我背完了。”
这是苏期和储玉。
“连储玉都记下来了!”郑夫子恨铁不成钢。
储玉拧着眉,没有说话。
事实上,在后期他没有多少时间去私塾里上课,他的所有复习资料都是宁颂给的。
关于《广训》的内容,是宁颂夹在复习资料里给他的。
他同其他的内容一起背了。
储玉心情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身影。
相处之后,宁颂的恩情越来越多,多到他不知道该怎么还。
“……你先好好考试,到时候还钱吧。”听到储玉扭捏的感谢,宁颂干脆地说道。
“别谢我,谢你自己吧。”
若不是全副的信任,储玉也不会给什么背什么。
这是储玉的造化,与他有什么关系?
县试彻底结束了,无论是考得好还是不好,也只能接受考试已经过去了的事实。
当天晚上,县令迫不及待地改卷。
最后一场结束,除了最后一场的试卷之外,还需要决定整个县试的最终名次。
因此,阅卷的人除了之前三位之外,县令还请来了县学的教谕和训导。
“到底是本官到任之后的第一次县试,两位先生也来看看。”
县丞与主簿清楚他们这位县尊大人的毛病,听到这番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耳旁风。
教谕与训导初来乍到,并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听完此话,颇为激动地同县令行礼,感谢上峰的信任。
接下来的阅卷结果不必多言。
统共两道题,策论固然有高低之分,可若是考虑最后一道题,策论之间所体现出的一点儿差距,就瞬间被填平了。
可以说是第二道题定终身。
“在这二十余人中,一共有七个人答出了第二道题。”县丞看着县令,小声地说。
不出意外的话,他又看到了熟悉的字体。
“打开吧。”
糊名打开,果不其然,那位近乎满分的,仍然是他们熟悉的名字。
县丞与主簿开始装死。
县令深呼一口气,又将那名字看了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现场一片沉寂,三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时,教谕轻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县令睁开眼。
“禀大人,这答对第二题的五个人,都是同一家私塾里出来的。”
“哦?”县令心中一跳,拿出花名册来,一看,发现果不其然。
“……这西山村,出人杰啊。”训导语气莫名。
闻言,县令心中猛地一跳。
他忽然意识到了,第二道题他剑走偏锋,本意是让所有人都答不出来,再靠第一题颇为主观的策论题来定名次。
可事到如今,同一家私塾的几人答了出来,由此确定了高低,不反而显得是他故意?
他可没有故意将题目透露给这些人!
可是……别人信吗?
他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是有人和训导有着同样的质疑,怀疑他与西山村串通,该怎么办?!
在这一瞬间,与“串通舞弊”相关的惶恐击倒了县令,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怎么去压宁颂这一个人的成绩。
“不愧是陆大人看好的私塾啊!”
就在惊恐达到最顶峰,县令开始思考怎样自己洗白时,忽然听到教谕感叹式的赞叹。
什么?
教谕大致将几家私塾的联考,以及陆大人亲自看过试卷的过往一一道来。
“这宁颂,当时联考时策论就被学政大人夸过。”
“他的师父,那个姓郑的秀才,亦是个教书上的人才。”
明明是夸奖郑夫子与宁颂的话,可在这一瞬间,县令感觉到了救赎。
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道光从天而降,拯救了陷入迷茫与窘迫的他。
“对!”县尊大人眼睛亮了起来,大声地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