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爪子一定要在上面(82)
她当然不会把自己真正的计划告诉罗斐,于是轻描淡写地略过随口找了个理由解释——其实这哪里重要呢,她又不是真的去侍寝的。可至少,让那个死心眼的三娘子不要担心……白惊羽有点生气:自己做这些究竟是为了谁——她倒是会乱来,她明已经自顾不暇!
倒是罗斐听进去了,半眯起眼睛仔细在昏沉的脑海里思考,然后沉寂了。
这样啊……是啊……白惊羽怎么会傻到不知道打理好自己这些事情呢?自己真是……她不再反抗侍女们的搀扶,桑桑惊慌地上前,为她披上厚重的斗篷,又叫人去太医院找人直接到柏盖轩。
那么……确实该回去的。
罗斐眼睛盯着白惊羽远去的背影,一直把那俏丽的倩影从眼膜直接映到心里:可是……我如此慌张迫切地,想要阻止你,想要看见你听见你,其实没什么理由吗?
她觉得奇怪,思维太混沌了。
————
明明是夏夜,罗斐在密不透风的寝宫,脚边是暖炉,软和的绒被裹在周围,
双手捧着药碗。
低下头去,那黑色水液上是一张瘦削的面孔,眼瞳无神而闪烁,单薄得像要被风吹散成灰烬。
她只是不明白。
明知道白惊羽无事了,怎么心里还是颤抖和悸动——酸楚的汁液已经包裹她,她觉得自己正溺水。
她抬起头看窗外,才发现已经快要入夜了。
朦朦胧胧已经能看见月亮的影子。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而人已经物是人非。
她躲开桑桑,忽然跌跌撞撞地走下床去……
……
“混账!”年迈的孙太尉一把拂过案几上的茶水和折文,干瘪的身子不住颤抖,横眉立眼气得胡子都抽动:“皇上下诏退位给……这怎么可能?!你一个……你……你……”
他身后还站着一些神色不忿的年轻官吏,或站得笔直怒目,或低头皱眉,也都表现出不可调和的不赞同。
而相对比他铁青的脸色,从容上座的白惊羽漠然又不动如山,精致如假面的面孔像是雕塑着无情的上古的神女,在那些皱纹恒生和白发干枯干尸一样黑蓝暗色调的官吏之间……却好似最年轻的她才是主导。
她看着飞出四溅的瓷杯碎片,只有睫毛在风中微微颤抖。
“太尉您消消气呀……”黄右丞心里漠然冷笑着,厌烦这个看不清形式又死古板的老头,却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荣国公从和先皇一起打下这片江山时就是兄弟之交,那时先皇说陈地半白半梁,两家亲如一家,不过谁坐这个位置罢了,道是荣国公若想要,那就拿去……”
“这……这是猴年马月的传说——”
“那时候!”向来满面堆笑的黄右丞忽然打断他,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冷光来,语气是轻而阴森的杀意:“孙太尉你我,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孙太尉这才瞳孔收缩一下,整个人忽然……缓缓地打了个寒战。
养心殿偏殿,他坐在左边的角落,他自己怒目而视满腔怒火,忽视了周围的状况,而这时候暂时的停顿带来死寂一般的安静,周围背景几乎都阴暗下来……
他才见身边围绕着朝堂上政见相左或搅动势力的笑面虎们,老狐狸一样抱着雾气腾腾的茶水,似笑非笑瞳孔左右滑动的眼睛里……是杀机!
他们以银翼状散开于阵眼的白惊羽左右……像是阴翳的群狼们包围了屈指可数张牙舞爪的兔!
他忽然脱力,瞪大眼睛死死看着上座皓首蛾眉的懒倦的艳华,嘶哑的喉咙里涩涩滑出挣扎:“妖妃……祸国!牝鸡司晨……”
白惊羽并不在乎。
孙太尉在朝内外还算有点名气号召力……她需要说服他,为了天下的归心。她有耐心和信心和他耗下去……
本该是的!
门忽然被推开,阳光和新鲜的空气灌进来,打破一室沉闷焦灼——冷荷脸色苍白,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那个娇小的姑娘身上。她看这严肃的情况,止不住颤抖,却还是迟疑着上前。
白惊羽眉头不经意皱了皱。
冷荷本不是这样冒失不清情况的人,她明知道这件事对她意义重大……她怎么会在这时候还上前?
可等她颤抖着附在白惊羽耳边说了一句话……
白惊羽忽得站起来,那琼姿玉貌的艳美容颜有一瞬间露出让人心惊的爆发的惊愕和恐惧!
朝堂举足轻重的狼和雄狐们都目瞪口呆!
交接皇权,或许是历史上当要诞生第一个女皇的时候,她丢下自己或实际或潜在的臣子……
转身夺门而出!
第81章 倾城绝色完
“湛贵人, 失踪了……”
……
冷水灌入罗斐的口鼻和耳朵, 眼前是湖里迷迷茫茫的波纹和黑暗,濒死感抓住了她。
她早就病了, 她感受了抽搐和眩晕, 她知道四肢无力和心悸欲死……却总觉得心里那丝若有若无却阴魂不散的嫉妒才是最折磨人的剧痛!
那是让她想要逃离和永久解脱的痛苦!
也罢……本来她的身体便已经该死去了, 至于是什么方法……没有意义。
她想着……
瞳孔忽然放大!
因为罗斐觉得自己那一瞬间目视了世间最绝色和窈窕的传说中的鲛人!
……
触目漫眼的黑发在水中飘散, 其间的是一双熟悉艳魅双瞳剪水的眼睛, 紧紧抿上的唇如激丹, 厚重黑色的羽衣在水中晕染开来, 人如妖魅……一眼望去,她便是水中前年的魅,眼角是勾人的绯红,她在夕阳下扑向你,你只能长开双臂接受。
神女须臾,温乎如萤, 窈窕一见……谁能忍心拒绝?
罗斐迷离地向她伸手, 微微张嘴, 两颗气泡在她们拥抱的瞬间缓缓上升……
————
“为什么跳湖?!”白惊羽费力地把罗斐拖上岸, 罗斐仰躺在岸边, 白惊羽撑着地低头低吼,她们甚至双腿还泡在水里, 水下白色的罗裙晕染飘散下是女孩们纤细的小腿。
“……我嫉妒。”罗斐不住咳嗽, 缓过气来, 偏头, 眼睛无神的移开看向外边,咳出两口水,全身沾湿在夏夜的凉风中也颤抖,脸色苍白地像是纸,声音虚弱到如蚊蝇。
白惊羽简直被她气笑了,轻柔的声音带着颤抖:“因为我侍寝是不是?”
她声音重起来:“因为本宫去向皇上求欢了是不是?!
因为你爱着皇帝是不是?!”
她越说言语里的狠意越浓厚,眼神越锐利,罗斐百般躲避,怎奈她根本没有半点力气,而白惊羽大概是气狠了,毫不留情地捏着她的脸,居高临下地逼视,艳鬼一样的假面在夜光下带着勃发的怒气:
“然后你就要去死……是不是?!”
罗斐脑袋直发昏,直视那美艳的脸庞:
“……是。”
“你……好!”我为让你活下来,耗费多少心力,我去做千古罪人,不忠不义的妖女,祸国殃民的妖妃!
可你怎么对我!你随意用一个可笑的借口就要结束我所有的心血和目标!
“你究竟是什么蠢货!”
她狠狠按着罗斐瘦削脆弱的肩头,不见她吃痛喘息不过的样子:“你怎么能确定你爱着皇帝?!
是不是因为他看你你便安然,他碰你你便舒适,有他在你就想要靠近以求片刻的安宁?”
罗斐昏沉地气息欲绝,听到这话仍然一窒:“你怎么……”
那是因为你是个妖怪呀!你病了你必须要靠近皇帝好像他就是你的生机和灵丹妙药!
若是你真爱他……你们还真是天赐的缘分啊!
该死!白惊羽头一次愤怒和嫉妒,恨不得自己才是那个药引,这样那个白痴不会误看自己的心:
“那我呢?!”
神女咬着牙,眼里带着醉人的怒火和焦灼:
“你靠近皇上是因为他让你安然舒心你每靠近一分就有什么回馈一分!
我呢?靠近我没有任何好处不是么?你得不到任何甚至我们的每一次接触都让你难受,你为什么要来?!”
“你想清楚啊……”白惊羽眉宇间全是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愤怒:“究竟是带着目的性进一分得到一分的行动是爱……还是那个就算痛苦也要靠近的是你心之所向?!”
本来她是不需要解释的……她当罗斐是玩具和有趣的宠物时没必要给她解释内心……她喜欢上罗斐时罗斐身体状况已经不能拖延她只得立刻行动而忽视了两人的关系还有误会。
本以为以后有的是时间……
可事实是她必须要罗斐承认爱她……一分一秒她也不想等下去!
没想到……罗斐忽然紧紧咬下牙,眼前忽然雾气一样瞬间聚集起氤氲的水汽。
“呜——”她爱的人究竟是谁……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从她感知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她便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了……嫡兄被贬也好,求情也好,报复也好……不过是最后时间里想要接近她的借口罢了!
本以为是了了自己的最后心愿……没想到是碰了碰不得的毒品,让她怎么忍心去死!?
“白惊羽……”罗斐眼里终于涌现出初见的眷恋和哀伤,她抬不起手,就一次一次紧紧盯着她的眉眼和唇,想要永远把她印在自己脑海里,以度漫长孤独的永恒:“你知不知道……”
她带着哭腔颤抖,声音几乎虚近于无:“我就要死了……”
白惊羽怔愣,这才慌乱地想要扶起她:“我们走……我们走……我让人把废帝……皇帝带到柏盖轩了,只要你去同他……你会好过来的!”
“……”罗斐仍然带着汹涌的悲伤和不舍的眷恋,眼前是昏花和黑暗,明明是闷热的夏季她却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凉——她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正如她所说,无论怎么样,就算她不是跳河,自己也该死去了:“没用了,我自己清楚,我的时间不多——”
白惊羽定住了,湿透的长发无辜地贴在她的脸颊,睫毛上的水滴不住震颤,好像窒息和频死的鸟雀,绝色的容貌带不愿相信的固执——就像走失在广野的女孩,孤单无助,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