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下(51)
聂惊风敲响门扉,一个老丈揉着眼睛出来,借着月色看清是二个青壮年男子,微有警惕之色,“你们是?”
“老丈——”谢涵上前道:“我与哥哥在山中打猎迷路了,好不容易下山,离家太远,可不可以借助一晚?明天回家我让人送钱过来。”
“害——什么钱不钱的?”老丈闻言摆了下手,见人斯文有礼,已经全放下戒心,开栅栏将人迎进来,“这山岔路多,我收留的猎人啊没十个至少也有七、八个了,快进来——”又呼起老婆子给人铺床,笑呵呵道:“也是你们两个运气好,要是前几个月还要睡茅草呢,刚好上个月也有个借宿的猎户,送了张虎皮过来,快——盖着暖和。”
老两口热情不已,还问他们饿不饿要不要下碗虎肉面,谢涵拿出酥鸡,笑着道:“身上什么都没带,就这鸡了,给两老人家加加餐。”
二老连连推辞,最后推辞不过,决定明天给二人做早餐。
谢涵仰躺在木板茅草上,忽然道:“很可爱,你觉得吗?”
聂惊风立在门边,点头道:“善良淳朴,可亲可敬。”
谢涵侧过来,“我以前总想着为什么要打仗呢?这么多善良可亲的人,就让他们一直安居乐业不好吗?”
后来我才明白,你不去攻打别人,别人就会来攻打你。
——或许只有天下一统,才能有真正的和平。
谢涵若有所思,这一刻隐隐有所明悟,有顷,又侧过身子,拍拍身侧,“你怎么还不睡?”
聂惊风摇头,“我不困,你睡罢。”从门边捡了些草堆,放到地上,盘腿打坐。
谢涵狐疑。
可惜夜色昏暗,普通百姓家又是用不起油灯的。所以他看不到对方脸上的绯红:她、她、她还是这样不知羞。
谢涵:“真不来睡?”他实在累狠了,在对方摇头后,便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果是吃的酥鸡面,谢涵就是吃不惯梁地的重油菜,摇了摇头,拿出宓蝉的点心,省着吃两个果腹。他还不打算出去,得让姬高认为他凶多吉少才好。此地距离昨日围猎处已经颇远了,又甚是隐蔽,便又找了个理由寄居老丈家,理由还是现成的——他们两个都有伤。
于是便开始了三日随老丈一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老丈家存粮不多,他负责打打野味摘点果子,聂惊风一手有伤,则单手帮老丈做些砍柴晒菜的工作。
聂惊风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那也是正常的,对方夜夜不睡,盘腿打坐么,也不知怎么回事,最后“咚——”一声在他面前晕了过去。
谢涵吃了一惊,此时正在山林外围,他在摘果子对方砍柴,见状,忙从树上爬了下来,翻过人,只见对方手捂肚子“唔”了一声。
熟悉的血腥味,熟悉的动作,谢涵就算不扒人裤衩,也该知道发生什么了,他心中哀叹一声,无可奈何只能拾了对方柴刀,将人背上。
背上人似有所觉,眷念地蹭了蹭他肩头。
老丈见人昏迷,还有滴答的血,以为遇到了猛兽,匆匆忙忙过来谢涵婉拒对方的帮忙,只道“旧疾复发”,将人背回屋放床上,认命地拿出最后一点柔软布条,往里塞了点蓬松茅草,拜托大娘帮他缝制一下。
又捡了些生姜熬汤,糖太珍贵,此地没有,谢涵将最后一块糕点的糖心扔进去,勉强煮出一碗姜糖水,给人喂了些。换上月事带后,见人还是双眉紧蹙,紧捂腹部,浑身冷汗,不一会儿竟连身下虎皮也湿了。
他皱了皱眉,摸摸人肚子,触手冰凉,想了想,出去拿了陶罐,装了热水,用绳绑了吊在房梁上,正好垂到对方腹部。
“我真是个鬼才。”谢涵这么想着,然后发现没有碳的水是会凉的。
谢涵:……
他搓了搓手,吐出一点内息,掩在人腹部。
夜里,聂惊风半梦半醒,忽感一阵呃逆,睁开眼睛惊觉身侧躺着谁,便硬生生忍下那难受,紧接着感受到腹部的温热,还有新的贴身衣物……
是她帮我换的?
顿时连脖子都爬上胭脂色——还是这样不晓得避讳,还同床共枕。他睁着眼睛看房梁。
紧接着又是一阵恶心,他没忍住哼了一声。谢涵警醒,立刻翻身坐起,聂惊风见他醒来,再也忍不住跳下床跑出门。
谢涵:咦?
他奇怪地尾随人出去,便见人蹲在院子一阵吐,最后连黄水都吐出来了。
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哲学,感谢《女皇后/宫》的熏陶,他想,他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了。他飘到一边炉子,开始烧热水,烧着烧着又觉得不对,还没显怀,也就这两个月,可这两个月对方几乎在他眼皮底下,而且按这人对男风的厌恶程度,不应该阿……
刚烧完,那边也正好吐完,聂惊风擦了擦嘴,虚浮着脚步过来,只见谢涵看着他的神情奇妙。
他有些不好意思,紧了紧五指,“我、我以前不会的。”这几天没休息好,才会反应如此剧烈。
谢涵心中抓心挠肝,小心翼翼道:“你是怀孕了吗?要不明天出门买些安胎药?”这几天过度劳累险些小产什么的……
聂惊风:“……”他给气笑了,捏起人下巴,“姝儿给我的吗?”月色正好,谢涵发未束,长发披散,着实是有些雌雄莫辩。
哦——那看来是没有。谢涵有些丧失乐趣地倒了一碗水给他,“漱漱口压一压。”又将最后一块(去了糖心)的糕点给人,“随便吃点。”
不一会儿,二人重回房中,聂惊风还是不上床,虽然对方不介意,但他有他的守则。谢涵奇怪看他,“你不喜欢和人合睡?其实我也不喜欢,但不是没办法么,你不会要我去打坐罢?”
怎么会呢?聂惊风见人拍着身侧,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坐了下来,或许是月光太好,又或许是他今天实在不舒服,他拿了些稻草,在二人之间划好一个道,“我不会过界的,你、”他耳尖微红,“你也别过来。”就侧过身子,背对人。
谢涵没好气,他 ,堂堂前齐太子,现在坐拥一个城池,哦不,可能是五个了,都没这么多屁事。
等等,谢涵忽觉不对,好像这厮之前不是这样子的,他拧了拧眉,“聂惊风……”
“你之前不是这么唤我的。”闷闷的声音从一侧传过来,每次这一天对方就似乎特别容易显露真情实绪。
“不然唤你什么?惊风、聂郎、七郎?”谢涵细着嗓子哼哼。
聂惊风扑哧一笑,转过身来,犹豫一会儿,忽道:“我们要不以后就一直这样罢?”
谢涵挑眉:“一直这样?”
“你打猎我砍柴,我们也在这里搭个屋子,建个小院子,你喜欢牵牛花么,栅栏上可以缠满牵牛花……”月光微醺,映得聂惊风眉眼满是缱绻。
谢涵神情怪异,很想问问对方是否脑中有疾,这种生活他最多只能过三天,已经打定主意明天去见他的好表哥,用救命之恩换一波好处了。
“这样,你也不用担惊受怕,不用一直男儿装示人……”
“如果你不喜欢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我们可以信马天下游,南地烟雨、塞外落日、海岛风光……”
“反正温留君谢涵已经为救梁君牺牲了……”
“不会有人发现你的女儿身……”
谢涵面无表情,恍惚反应回来什么是他的“苦衷”了。合着对方一直以为他谢涵是个女扮男装的谢涵,绛姝是他忍不住想回归女儿家本色的分/身,对对方的救命之恩、不杀之恩,都是爱在心口难开,真是深有苦衷,让人怜惜呢。
谢涵:……
那么问题来了——他是要做个曾男扮女装的男孩子呢,还是正女扮男装的女孩子呢?
好为难啊——一个是一世英名,且有可能被一个他现在还不想动手的人追杀;另一个……一个更是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