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乱臣(165)
“不过此番我倒是好生感动,白将军竟是为了见我而撒了这么大的谎言。”孟凛看着白烬时用手去勾他的腰带,被他的手攥着拦住了,“但我料想你这次回去,若是要让你在齐恂面前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怕是有些为难你。”
孟凛勾唇道:“白小公子不妨现在学学我平日里是如何柔弱的?”
白烬一怔,他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摆头道:“不学。”
“你体弱多病我心中怜惜,只盼着你早日康健,怎能拿来玩笑一般。”白烬认真地对着孟凛的笑脸,“见你如今泰然处之,我心里更是难过。”
孟凛不禁有些发愣,他被白烬捏了捏手,这些年伤病过来,仿佛只有白烬还觉得,他会有康复的那一天吗?
孟凛呆愣了一会儿就偏过了头去,胡乱地另外起了头,“那我这里还有,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可能要你吃点苦了。”
孟凛从白烬手里把手缩回来了,他打开书桌上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他从药瓶中倒出几粒药来,但那几粒药的颜色都不一样,孟凛还凑近去分辨了会儿。
白烬一晒:“你葫芦里都卖的些什么药?”
孟凛挑了一粒暗红色的药丸,他玩笑道:“我药罐子里全是不安好心,可惜今日也要给白将军尝尝。”
“风寒之兆也是从脉象里看来的,这药吃了就能让你病上一病,但我实话实说,生病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想到这里,孟凛递出去又犹豫了,“是药三分毒,小公子,我有些舍不得你……算了……”
孟凛正要把药收回去,却被白烬一把拿去,“吃了这药,我听你的好生将养。”
“可是……”孟凛垂头丧气一样,“我忽然想起从前,应如晦让你去涉险当了诱饵,我心中很是心疼,因而还教训了应如晦一回,可如今我给你这药,那我自己也岂不是……”
“你也说了齐恂生性多疑。”白烬站在一旁,宽慰似的去摸了下坐在桌前孟凛的头,“为免他起疑,如此也算良计。”
……
可白烬没想到这药吃了当真这么难受。
白烬在黎明破晓前赶回了淮北,他刚进营帐,两把长刀立即横到他的身前,差点就割了他的喉颈,他那连夜赶路的疲惫全被一根绷紧的弦给除去,如此如临大敌的阵仗,白烬觉得自己怕是有些对不住楼远了。
楼远对着白烬一口气松得比上回还要夸张,“将军,您可终于回来了。”
“您要再不回来,属下就只能给您磕一个了。”
“将军可再别做这种惊心动魄的事了,您就当属下是个鹌鹑,我胆子小着呢……”
白烬心里虽有歉意,却忽然觉得楼远和他那个话多的哥哥似乎还是同出一脉的,只是平日里那血脉没能觉醒得如此明显。
而等到天刚亮的时候,白烬就收到了个偷偷送来的纸条,“太子即刻到访。”
——是从前祁阳的县令,如今的淮北通判张全送来的。
“这意图也太过明显了!”楼远愤愤不平,“昨日才刚叫人刺杀,今日就来探视,这不安好心得如此明显,他怎么能如此对你?”
白烬眉目在屋里的烛火下冷意十足,“我与他的恩怨,还不止这些……”
然后白烬将孟凛给他的药服下了。
结果白烬当即就将肚子里本就不多的东西吐了分明,一丝丝的冷意爬上了身,仿佛有什么吸走了他的力气,忽然而来的睡意与一路的劳累在他心头折腾,白烬让人小心把林归挪走之后,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他昏沉时还想,孟凛平日生病,都这般难受吗?
后来白烬敏锐地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就是齐恂带着人过来。
他等齐恂走远了,才示意楼远不必再憋着。
楼远还是关心地摸了下白烬的额头,“将军,属下本以为你是装的,还感叹了你的演技高超,但你这是真的病了啊,你这一趟是去了何方?怎的弄成这个模样?”
“我……”白烬摆了摆手,“我没事,这些日子劳烦了你了。”
楼远又一脸的苦笑,“旁的不说,将军这句话是不假的。”
等到日头高了,接送白烬入城的马车终于驶进了城门,白烬即便难受,却并未闲着,他听楼远说了这些日子城中的情况——一场雨后放了晴,气温回升了不少,加上把病患挪去了城外,再染病的人少了许多,太医那边是林净山担了重担,他几乎日夜不眠地研制汤药,如今虽然并未成功,但是已经帮人缓解了许多症状。
白烬要撑不住睡着的时候跟楼远说了一声,让他两个时辰之后喊他起来,他要亲自去见一趟林净山。
而在城外远处,一辆马车又背离着淮北城远了,太子齐恂并未告知众人,只带着手下几个人,往祁阳县城的方向去了。
他说要去拜祭一番秦老将军。
马车驶在石子路上有些颠簸,齐恂似是闭目养神,今日没能抓到白烬的辫子,他其实心中有些不悦,他听着谢化在旁边禀告:“白烬他们收拾入城的时候属下去查看了,今日不知是白烬使了什么阴谋,竟然得到太医诊断,但是实际上,属下观察到他身边那个下人,好像叫林归,他也昏迷不醒,殿下去之前,那人就被挪去了别的地方。”
齐恂极浅地睁了下眼,“如此就说得通了,得了疫病的是林归,那日你看见屋里的人也是林归,但你觉得那个拿刀的,是白烬吗?”
谢化摇头,“两三招虽然试不出深浅,但是属下肯定,那人不是白烬。”
“不是白烬……”齐恂睁眼来问:“那我们白将军,又去了何方?”
谢化不知如何作答,只低着头。
“这淮北可是他的故土,他可去的地方多了。”齐恂撩开马车帘子看了眼外头的树色,“从前只觉得白烬长得周正,他平日里不受伤不生病的,带了英气,但今日他病了面色惨淡,柔和了许多,我忽然觉得……”
齐恂的手将窗帘放下,眼里闪过一丝锋芒:“他生得有些眼熟。”
“他既是生长于祁阳,我有些疑惑,倒想去探究一番。”
作话:
“白烬长得更像他的母亲”
第112章 牌位
赤云山青翠秀丽,不成器的山匪终于被官府拔除,还有好心的商铺出钱铺了新路,马车驶过层峦叠嶂的山,就见着了青山之后的祁阳县。
齐恂出来隐蔽,谢化之外只带了一个马夫,驾着马车进了祁阳县城,不过稍加询问,就找到了秦裴的故居,白烬从前的居所。
主人多日不归,紧锁的院门生了青苔,那门外支着一支剩了半截的长枪,没了威风凛凛,显得有些凋零似的,但葱郁的树枝越过院墙伸到了路道上,又生动了许多,地上只落了零星的几片叶子,枯叶不知被谁扫去了。
谢化站在门前还分辨了些许,这道上两家院子生得有些相似,若是走夜路分辨不清,还容易进错了门。
来往并无行人,谢化将那门锁一拧,就将生锈的锁拿下来了,他推开门朝齐恂做了个请的动作。
等齐恂进了门,谢化一道跟了进去,只留了车夫在外面等候。
进门之后就把院门阖上了,作出了个似乎没人来过的假象,但院门一掩,一双暗处的眼睛将一切收归眼底——陈羽跟着从隔壁孟凛的院子悄悄跟了进去。
他从白烬的营帐离开,却没有回家,反而是知道齐恂对白烬不利之后跟上了他出城的马车,没想到马车一路绕过熟悉的赤云山路,他跟着回到了祁阳。
事出反常,陈羽随意一猜,齐恂怕是想要调查白烬。
陈羽这些年没再跟着孟凛,但他从陈玄写来的信里,知道了白烬对孟凛十分重要,他向来感怀公子成全的恩情,哪怕没有白烬的命令,他也想舍命探究一番这当朝太子心里打的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