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惶(123)
“诶我去!”那人紧急闪身,把一只卡片相机护在怀里,“好险!”
后面跟来另一个男生,神情冷淡,“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
前面的男生吸吸鼻子,“我是突然闻到一股惊人的甜味,同学你——”他朝林晃一抬下巴,“诶,你怎么拿我班卷子啊,我说老马最近不愿意搭理我呢,合着外头有别的学生了啊。”
“……”
谁啊,像和他很熟似的。
林晃瞥了一眼,闷不做声继续走。
刚走两步,身后马老师一嗓子喊了出来:“窦晟!给我进来!”
“诶!来了!”那男生提步小跑,大大咧咧地吆喝:“老师,你是不是给外班学生吃的了,我都闻着味了。”
隔了一会儿,好像没人理,那男生又说:“谢澜你说句话啊,你的小蛋糕一准被他给别人了。”
林晃脚步一顿,回头往数学组看。
闹了半天,马老师向来是主动给自己班学生发吃的,只是单独从他这个外班的身上蹭好处罢了。
区别对待,真没意思。
邵明曜又请了两周假,基本上住在医院了,只偶尔白天会回家。
林晃每天都去他家兜一圈,见不着对象,只能在对象家里玩找茬——送过去的面包不见了,厨房里残留了番茄炒蛋味,装米的罐子空了……
不禁纳闷,邵明曜到底有多嫌弃外头的饭,都住医院了还要自己带。
隔天他又在厨房发现一盒速溶咖啡,心道苦难果然能治少爷病,以前他图便宜让邵明曜喝速溶,邵明曜当场冷脸。
周五上午,期末前最后一次周考的学年榜贴了出来。
下学期高三开学就要重新分班,这次学校给标注了预分班结果。观察下来,应该是数理A的三十人不动,其余按照六十人一个班全部重分,有一个全科A,再在平行班里分一二三四五。
林晃周考名次175,备注【理·二,25/60】。
这次他数学考得很好,题难,学年平均分被削掉了十几分,他却头一回上了一百三。
葛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伸手在他肩上一捏,惹得他打了个激灵。
女老师的手又细又柔,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庄心眠,立起的汗毛又顺了下去。
“再加把劲。”葛莉仰头看着大榜,“你这小脑瓜是真好使。高三摸底考还有两个多月,还能冲。”
林晃“哦”了声,“随缘,不想太累。”
葛莉笑,在他肩上拍了下,“有志气,但不多,是吧。”
“是。”林晃诚实点头。
女老师的“是吧”吐字很柔,没有威胁的意味。
而总用“是吧”来威胁他的那个家伙又好几天不见踪影了,晚安早安也不发了,只是每天都会给他发两句他看不懂的话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邵明曜很痛苦,他能感觉到。
但邵明曜憋着一股劲,垮不了,他也能感觉到。
林晃琢磨着给邵明曜发点啥,跟爷病情无关的、好笑点的,给他松松绑。
但奈何他不是陈亦司,搜肠刮肚半天也想不出个段子,只能在相册里刨,试图找两条北灰出糗的小视频。
正刨着,秦之烨的电话打了进来。
那边很乱,棍棒挥舞和拳脚着肉声十分清晰。秦之烨喘着粗气吼:“能来吗?太平街!”
林晃转身就往外跑,一路跑到翻墙的老地方,惹得身后惊呼一片也顾不上回头。
还是和四中那些陈年旧怨,被堵的有秦之烨、俞白、方威,还有几个没见过的。对面人数是这边二倍还多,两伙人打得眼花缭乱,林晃边打还要边犹豫着,怕误伤自己人。
一场架打得累得慌,而且太久不动手,他一时不备,脸上让人给来了一下子。等消停下来,他坐在马路牙子上用手机看脸上红肿的纹身,皱眉不语。
秦之烨仰头灌冰啤酒,留一半塞给俞白,骂骂咧咧道:“我班那几个玩意真是没记性,让人揍死得了。”
俞白沉声对林晃道:“抱歉害你逃课,平时这种事我们都找明曜,但他现在——”
林晃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还膈应着我么?”
俞白卡壳了一下,“没啊。”
“那抱歉什么。”林晃说,“找邵明曜本来就不如找我。”
秦之烨闻言哈哈大笑,胳膊环着他脖子,用他很不能理解的方式表达了一番亲热。
“别告诉邵明曜。”林晃由着他闹,又说:“非要告诉,也别跟他说我脸上挂彩了。”
秦之烨纳闷道:“为啥?你不趁机让他心疼心疼?”
林晃撇了下嘴,“心疼屁。”
跟狗似的,圈好的地盘让人弄糟了,保不齐用什么法子再重新圏一遍。
原本庆幸邵明曜发现不了,结果回学校才知道大难等在后头。
——翻墙时跑得急,没听出来,在后头发出一声惊呼的是胡秀杰。
林晃在教务处外头贴墙罚站,决定收回之前对胡主任的妄言。
高跟鞋踹在大腿上是真疼,四中那伙的战斗力被比成了渣。
等上课铃响,走廊上没人了,林晃偷摸把手机摸了出来。
这回敢情好,不用挖北灰的黑历史,有新鲜素材了。
【lh:挨胡主任踹了。】
没用上半分钟,他那神龙不见首尾的男朋友出现了。
【smy:怎么回事?】
【lh:打架了。】
【lh:秦之烨俞白求救。】
【lh:现在教务处外头罚站。】
【lh:高跟鞋踹人真疼,估计紫一块。】
【lh:哦,你蝴蝶没事。】
隔了一会儿,邵明曜才又回复。
【smy: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么?】
“……”
【smy:看看我蝴蝶。】
林晃心烦糟糟地戳开前置摄像头,刚想怼脸拍一张,又改了主意,直接拨视频过去。
反正要给邵明曜看,不如也看看他。
他一边看着脸上的伤,一边等着邵明曜接视频。
一直等到系统挂断,邵明曜也没接。
林晃以为他刚好在忙,等了几分钟又拨一次。
还是不接。
隔了一会儿,邵明曜回了条语音。
他随手点击转文字——
【扶爷练习走路呢,倒不出手,回头说。】
林晃打了个“哦”字,想发出去,指尖又顿住。
片刻后,他把手机抬到耳边,切换成听筒模式播放。
邵明曜说的每个字都干净清晰,背景声毫无嘈杂,依稀还有轻音乐。
林晃垂下手,捏着手机抿唇不语。
直到手机自动黑屏,屏幕上映出他严肃的面孔。
“你看手机也没用。”
李刺槿微笑着,垂眸吹了吹杯里的咖啡,从容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愉悦。
“听说明宸帮你搞到了邵泽远的头发,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怎么样,如你意吗?”
邵明曜从和林晃的聊天界面切出来,点开刚收到的鉴定文件。
李刺槿轻抿一口咖啡,悠哉道:“不管你换哪家机构,你和你——亲生父亲——的DNA鉴定结果,永远都只会是非父子。”
邵明曜揣起手机,平静地抬起头道:“不如意,但也不出所料。随便你吧,你可以买通机构否认我和邵泽远的父子关系,但我已经提前开具了另外两份真实有效的鉴定结果。”
李刺槿笑得从容,“之所以能提前开出来,是因为它们不重要,我懒得插手而已。你是聪明的孩子,应该不会不知道,爷孙关系和兄弟关系都无法证明父子关系吧。”
“邵明曜,别再折腾了。过去,你没在任何外人前以邵家公子的身份露面过,以后,你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你与泽远的关系。”
“他的遗产,你一分都拿不到。”
作者有话说:
“释然之路既不向左也不向右,它通向自我内心。此间唯有神明,此间唯有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