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160)
而风沙侵蚀的城楼之上,一个人都没有,再往城门左右扫,懒散歪斜的倚着几个兵,百无聊赖的只差捉了自己头上的虱子玩。
边城,果然名不虚传。
这还需要打么?不需要吧!
凌湙疑惑的看向殷子霁,殷子霁则为凌湙讲了里面的基本势力分布。
虎威堂总管城内治安,收取金额不等的地税和治安费,城内百姓分四类民,上民住城北,比如虎威堂总部和百户所常开济的办事衙,来往有身份的商客,都有住城北的资格,中民住城西,都是有户籍的边城原驻民,乡老乡绅在城中颇有话语权,开的店铺小买卖也都集中在城西,这两类人都是良籍,或转了罪籍的良籍,托关系也能在此地拥有一席之地。
从下等到末微,都是罪籍犯人及犯属,全被撵至城南窝棚里,下等区别于末微的类别,前者有刑期,后者无明确赦免期限,如徒一千里,罚苦役三年五年这种的,就属下等,像凌家女眷那种的,圣旨未明确有服役期,全归了末微贱民,便是大赦可能都赦不到她们,欺压死也是无人理会的。
城内这三门里,属正常人群居住地,不管条件差成什么样,这三处地方总还是有基本秩序维护着,就是死了人,也会有义庄的人来收殓尸体,只有城东,属伏尸无人管之状,那里聚集了所有逞凶斗狠之辈,失怙失恃孤童,以及可随意欺占的流莺。
城东没有制度,且没有一片像样的房屋,那里荒石成堆,沙坑成排,住那里的人都跟地沟里的老鼠似的,睡的都是地坑,便是食水,都是从另三城引出去的臭粪水,唯一能让他们从上三城换取食水的东西,就是那满山的岩石,风沙地貌的原因,城内的房子用的都是岩石搭建,修补的石头会由这些人采了堆在路边,需要的人带瓶水,带块饼就能拉一车回去。
殷子霁复杂的看了一眼秋扎图,对着凌湙道,“城东,也是厌民的聚居地,里面更详细的事情,秋扎图应该更清楚。”
秋扎图神色复杂的立于旁边,他身侧站了一圈神色激动的族人,大家伙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待能听见他下令回族地。
凌湙望着他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入城,还是先回?”
秋扎图望着身后带的财物,凌湙先后一共给了他七箱,外加硝石箱,他们足有二十车东西,按以往入城规矩,得先去虎威堂缴一大半出去,他嘴动了动,将这条规矩说了。
凌湙皱眉,“这规定只针对城东?还是其他三城都要按此缴纳收获所得?”
秋扎图抿了唇道,“城东交三分之二,城南交一半,城西交三分之一,城北尽归所得。”
凌湙听的一阵气冒,甩了一下鞭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顿了顿,又不解发问,“你们战力不弱,为何要乖顺听令?另两城就没人反么?”
秋扎图苦涩摇头,“青壮再厉害有什么用?族地有族人老小,他们没有反抗之力,我们不可能时时守在他们身边,出去找活,受雇于人,能留在族地的不足三分之一,不然,大家都得饿死,我们得挣钱养活大家。”
至于其他两城,城南本就是罪籍,抗无可抗,城西小有薄产,无人肯多生事端,剩下的只有活不下去的城东居民,独木难支。
虎威堂分而治之,也就分化了矛盾点,另两城对比着城东的日子,会产生还能过的思想,人比人,总会产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鸵鸟心态,城东就是那个被比的参照物。
有拖累的人无法任性,秋扎图一说,凌湙就懂了。
殷子霁从旁发问,“你准备怎么弄?虎威堂好歹是官方承认的,据说他们堂每月都要向常百户纳贡,并且承包了陇西府到边城段的官道维护,连着上游引水的挖渠劳役,都尽归边城百姓的苦役之内。”
秋扎图垂眼加了一句,“还有福女。”
凌湙不解,就连殷子霁也望向了他,秋扎图面无表情的板着脸解释,“合婚的男女要去衙堂换户籍,当天的新妇会被做成福签,接受堂主赐福,被抽中者将接受堂主亲……亲验贞帕。”
如果当天只有一对新人,那签都不用抽,会直接被送进堂主屋里,后来,新人就学会了结伴成行,人数一多概率降低,能免于这种验贞耻辱的新妇就更多,而相对的,受了“赐福”的新妇,夫家不能休弃,否则将视为对堂主的不满。
秋扎图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抖动,嘴唇也有些哆嗦,“因为这项赐福会不定时的落在其中一对新人身上,在城里,各家反而讳莫如深,纵是心中愤懑,也不敢对堂主产生质疑,更不敢对被赐福的新妇别眼相待,否则,聚集成行将会被人心的不平衡瓦解。”
凌湙点头,是了,那些新妇之所以要结伴前去,就是为了让自己有个逃脱的概率,一切凭的都是运气,若这样反而遭受歧视嘲讽,那将无人肯为这种幸运买单,聚不成势,那每个新妇都将逃不了新婚被“赐福”的命运。
于虎威堂堂主而言,只是一种花样变多种的兴味,反会令他更觉有趣。
殷子霁脸抽抽的扭了头,这情况他还真没打听到,原来那虎威堂堂主竟玩的这样花。
凌湙则脸色彻底黑透,吐了两个字,“恶心!”
秋扎图握紧了刀柄,沉声争辩,“她们才不恶心,她们没有选择。”
凌湙望了他一眼,摆手,“我知道,我没说那些新妇。”
这也好,有这番作为,他打灭虎威堂也就心无所愧了,最后,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虎威堂一共多少人?”
秋扎图咬了下下唇,狠狠咬出血后才道,“正式堂员九百众,雇佣的帮闲有两千,还有各道口的地痞盲流好几百,都算是他们的势力分布。”以恶治恶,以恶养恶,百姓在这样的城管里,无人敢触虎威堂威势。
末了,秋扎图再道,“凉羌草谷队每次来袭,他们……他们都会首推城东城南的百姓去堵城门,不够就会去抽城西人力,等凉羌马蹄踏进城内之时,城北已人去屋空,早跑回陇西府了。”
这就是边城人口一直不丰的原因,诺大个城池,算上牙牙学语的婴孩,不过两万人口,每年进入草谷季,城北屋子空一半,城西有能力的也会躲开这段时日,真正离不开的,只有城南城东两个地方的贱末人口。
凌湙磨刀,问一直跟在武景同身侧的陈树生,“怎么样?对上那些人,你有多少胜算?”
陈树生昂头,不屑道,“一群杂鱼,不足为惧。”
凌湙扭了脸,对上他的眼问,“早前看我们,是不是也如一盘杂鱼?”
陈树生叫他问的脸色立即涨红,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又听凌湙道,“不要小看任何一股势力,他们既然能在边城作威作福了这么些年,必定是有些本事的,再没有规制,可鼠也有鼠道,你小心大意再翻车。”
凌湙没准备接手他的指挥权,各人的兵各人带,冒然换了指挥者,又没有磨合期,真到战斗激烈时,会出问题的。
陈树生叫他说的颇为不服,然而前不久他刚翻过车,面对凌湙,他没有胆气反驳,只得点头道,“我知道了。”之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又不是你。
想起前夜那一战败北,陈树生其实也郁闷,后来他才知道,凌湙手中当时压根没有人,三百出头的人马,竟生生造出了千人阵势,又加之他见到齐葙的震惊,一个大意恍惚,什么像样的阵型都没摆成,人就叫他们捆了。
真是想起来就郁闷。
接着凌湙又望向秋扎图,“你是跟我合兵,还是自己指挥?”
有了之前跟酉一合兵的经验,秋扎图顿时道,“跟你,但是我们得蒙着脸。”万一攻城不下,他们也不能拖累城内族人,混在凌湙的马队里,被人认出的概率就小多了。
凌湙斜了他一眼,没像说陈树生那样挤兑他,反而道,“随你。”
一行人分了队,留殷子霁带着他的赌坊打手们守护车辆财物,凌湙则和陈树生各领一队,凌湙由南门入,陈树生则直取北门虎威堂,与凌湙前后夹击,形成包围之势,勿使虎威堂的人一个都跑不出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