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 上(211)
从前他们不愿意称虎威堂的人为主,哪怕虎威堂的人自封为主,落他们嘴里,也都是堂口里的谁谁谁,凌湙从进城开始,就没说过自己要当城主,只说自己是这个城的主管人,然而,城内百姓却日渐承认了他的城主地位,并从心里服他。
这样一个风光霁月般的少年公子,来到他们这个要啥啥没有的破边城,如果官方无法承认他的地位,那就由我们这些一穷二白的老百姓来亲口为他正名。
城主大人,这个称呼他值得。
边城的采购队在扩大,殷子霁怕油坊建好后菽豆供应跟不上,找齐葙给他组了八支马队,分往陇西府外四个方向的村落去收菽豆,觑着跟凌湙汇报油坊建造进度的时候,问了下跟百姓直接收菽豆的价格,得到了与心里一样的价钱,三文。
虽然知道凌湙大概率是这个答案,可真当从他嘴里听到的时候,殷子霁仍然小小感动了一下,是认真的给凌湙行了个先生礼,敬服的叹道,“某格局不如你,公子要办大事,却能忍下与民争利的功利心,只这一点,便叫某惭愧,公子,殷子霁心悦诚服。”
自来成事者初期积累资本时,都是蚊子腿也不舍得放过的,凌湙的作为明显有壮大之感,却从始至终没有要让百姓为他买单的意思,殷子霁纵观前后史书,就未见过这样的人,因此,内心里的震动不可谓不深,与齐葙更是袒露了自己的观点,只待时机投合,便与凌湙行了主仆之契。
齐葙与他是一个意思,凌湙倚重他,将手上所有兵力交予他统管训练,就是刀营里的几个,见到他都先生先生的尊敬着,这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懂。
可凌湙这么撒开手不管兵事,也实乃分身无术,有了煤,铸兵之事迫在眉睫,可煤也有用于民生,他又不是全然无知,既然知道就总想着替这里的百姓改善一下生活,于是煤球煤炉子应孕而生,再有一直说的砌窑烧砖的事,因为条件有限,只能先建最原始的土窑。
先在地上挖一个圆形大坑,就地取材,用岩石块打好土窑的基础,留出烧火口、装坯出砖的窑门和窑顶排烟的若干烟筒,再砌好大肚型窑身,外围堆土,打牢夯实,一个最原始简易的砖窑就建成了。
这种窑经不起多烧,且还不能上去就使煤烧,煤火太旺,烧一窑就塌,所以,这种原始土窑只能柴烧,等出两波砖后,再扒掉用烧出来的砖在地面上重砌更为科学讲究的直轮窑,只要能建出直轮窑,一日的砖量就能上万,那答应百姓们的房子也就指日可待了。
他现在完全陷在土建队伍当中,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个来,因为本身不是学的这个,自己都是在摸索当中进行,要不是记忆够好,他都不能凭只言片语和脑子里的图结合。
这里还得亏的一个人出现,就是秋扎图的族长,凌湙答应了要去见他,结果到了城南就走不脱,生生过了见面时间,天黑透了才陡然想起还有一个重视的人没见,忙跳上闪狮就往城东厌民地跑,半路上遇到来寻他的秋扎图,他一头一脸黑煤灰,模样脏乱狼狈,秋扎图本还有些难过,觉得无法对族老们交待,明明说好了时间两方见面,结果凌湙没来,生生叫人起了被轻视之心,族老们本就有心结,这下子,更不愿听他说凌湙的好了。
凌湙这一身凌乱的跑来,不止他惊了,连板着脸的老族长也惊了,这怎地来做客还弄的这般模样?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为了砌窑烧砖才搞成这样的,凌湙小脸当时挺苦,就着秋扎图打来的水洗脸,边洗边给站在旁边的老族长说话,说自己掌不好最后泅砖的工序,怕把第一窑砖给烧毁了。
城南的土质就是能烧砖的黏土,前期工作拉土、筛土、洇土、和泥、做坯,都很顺利,就是倒模的时候,因为有提前打好的木制框架,泥和好后往里装,有人手帮忙,一块块倒在铲干净的地面上晾晒,也没耽误多大功夫,可凌湙心大,想一气烧出青砖,于是最后一道工序就卡在了泅水上。
凌湙饮了秋扎图给他倒的水,不在意的抹了把嘴道,“红砖不耐边城气候,时日一长容易风化,我就想直接起青砖房,可青砖比红砖多一道泅水工序,一个掌握不好,窑就得炸,如此我便使人另建个的丈宽的小馒头窑试烧,这一试,果然……”说着就两手一摊,现出一股无奈来,“炸了。”
因为体积小,炸的跟个哑炮似的,也只城南地头上的人看见了,凌湙当时离的近,兜头叫扬起的土灰烟尘给浇了一脑袋,这才搞的如此狼狈。
他说完也不客气,直接问秋扎图有没有吃的,他府都没回,晚饭都忘了吃。
老族长再有气,见他都这样了,便领着族老们陪着,这一陪一说上话,就有族老忍不住了,指着老族长叫哥,“哥,你年轻那会儿不是跟着个,从江州发配来的师傅学过烧窑么?”
凌湙耳朵一动,立刻望了过去,对着老秋族长就拜托上了,并就地给他画了画自己想给百姓们建的房子,怎么建,往哪处建,一个村一个街,用同一种砖,砌一样的房型,整整齐齐一家挨一户,把新农村建设给当大饼似的画了一地,老族长和旁边的几个兄弟都听入迷了,等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凌湙忽悠到了城南地头上。
当然,这中间还有凌湙建油坊的规划,告诉他自己专门将油坊建在靠城东这边的用意,总之,就是自己有一万个诚意,想要让厌民一族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并且不再受任何歧视。
老秋族长到了城南砖窑,看到了凌湙指点着起的土窑,嘴上没说话,眼里却是震惊的,他其实没有正经烧过窑,只年轻的时候救过一个江州窑匠,从他那里知道些烧窑的事,但具体怎么操作,他就跟所有纸上谈兵者一样,属于会说没做过的那种。
但凌湙不嫌弃啊,能有这样的机会跟这老顽固说上话,已经比一开始想的套近乎方式好太多了,干脆拉着人,两人一起头碰头研究,谁也别嫌弃谁是个半吊子,就着现有的资料,摸索着红砖转青砖的最后泅水数据。
边城收菽豆的消息被马队带到了陇西府四周的各村落,并且每日都有马队拉车上门收购,三文钱一斤,跟粮铺的卖价一样,那四周的百姓都惊了,问实了没有骗人的意思,纷纷带着马队上自家仓房里拉豆子,都是当年的新豆,留着准备家里自己吃的,这一下听说能卖钱,价还高,可不得高兴坏了,立刻搜出了种在前屋后檐上的菽豆,有的甚至后悔,早知有人上门收,种粮的田埂上也该撒一把种子随它长,反正这东西又不挑田,入土就发芽。
马队里领头的按着殷子霁嘱咐,告诉这些百姓,以后日日来,如果他们家有亲戚家也有豆子,大可一道拉过来,他们全收。
而就在边城进入热火朝天的改建中时,悄悄的有一队人临夜进了城。
凌湙被人从床上挖起来时,齐葙和殷子霁已经进了府偏厅,而他们的身边跟着一个人。
此人面容普通,属于撂人堆里就被淹的找不见的那种普通,他见了凌湙出来,没等齐葙开口,就先跪下了,拱手口称,“凌城主,我家公子吩咐我等来投效,望城主收留。”
齐葙接了口,沉声对着凌湙道,“韩崝的人。”
第一百零六章 我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北境的捷报和登城的祸乱一起, 八百里加急送上了京。
凉州的韩府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清算做准备,即便他们手上有韩泰勇亲手出的和离血书,也不得不防备皇帝在震怒之下,挥笔泼出诛连二字。
韩氏宗族为了避祸, 连夜开了祠堂将韩泰勇这一支移出了族, 韩崝母亲齐夫人根本顾不得伤心, 开了家中所有库房,连夜分家,提了自己的嫁妆单子将东西点出来, 既然和离,就要做出个分家析产的样子,她捡着自己能保存的财物,一把拉到了自己的陪嫁庄子上, 嫁了人的女儿, 为让夫家不至另眼相待, 更补了厚厚的财物以安其心,没娶妇的小儿子划出族谱直接改姓。
整个韩府都陷在一股分离崩析的惶恐中, 韩崝做为长子, 又是武职在身的校慰,受牵连的概率极大,他也知道这一遭凶险,为使妻儿不受累, 也是提前封好了和离书, 散了家中大半仆妇,发还门下部曲归于宗族,彻底释清了两边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