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111)
有人在拍他,摸他,往下拽他捂耳朵的手,凑到他面前对他喊话,是葛秀夫。葛秀夫把他带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方,让他受这么大的罪,他生气了,想要对葛秀夫发脾气,可是葛秀夫没有给他机会,葛秀夫把他搀起来,带着他向外走去。他走得天旋地转、东倒西歪,上楼梯时一脚踩空,还差点摔了一跤,幸而葛秀夫及时的扶住了他。及至上了地面,他挣脱了葛秀夫的双手,捂着耳朵向前快步疾行,走到半路被葛秀夫硬拽了回来,原来此地的入口和出口不是一个,汽车早已开到出口去等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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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上了汽车,傅西凉才放下了双手。
他还是心慌意乱的难受,双臂搭上前方座位的靠背,他俯下身,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葛秀夫看着他,勉强一笑:“那个地方,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感觉很累,方才为了抵御声浪,为了逃回静夜,他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量,现在只能轻声回答:“那里太吵,吵得我头痛。”
“我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喜欢——”
他没让葛秀夫说完,直接就在臂弯里摇了头:“不喜欢。”
葛秀夫想起他下午曾经把自己伸出车窗的手送回车内,因为太阳很晒。自己的病,他全知道,也一直记得,可自己却拿他的病做起了试验。他从家里出来时,特地洗了澡,换了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为了和自己一起去看戏,结果最后却是这样痛苦和狼狈的逃了出来。
看着傅西凉的后脑勺,他说:“对不起——”
然而几乎是与他同时,傅西凉也说了话:“对不起。”
他问道:“怎么是你对不起我?”
傅西凉强打精神,直起了腰:“因为我怕吵,扰得你也没看完。现在我要回家了,你喜欢看就回去继续看吧。”
然后他伸手就要去开车门,葛秀夫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干什么去?”
“回家。”
“你怎么回?”
“走回去,或者坐洋车。”
“走什么走,你刚才站着都打晃,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说着,他伸手去揽傅西凉的肩膀:“你过来,到我这儿来——”他把傅西凉揽到自己跟前,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摸摸毛,吓不着。”
“燕云也爱说这句话。”
“今晚的事别对燕云说。”
“嗯。”
他掏出手帕,想给傅西凉擦擦汗。傅西凉侧身面朝着他,因为太高,所以被他搂得佝偻了腰,一张面孔因此离他很近。车外的灯光照耀进来,正好照清楚了他的额头,他的眉毛,他睫毛的投影,他挺拔的鼻梁,他整张雕塑品似的脸。
他一点一点的擦着,摘了他的眼镜,连他的眼角眉梢都擦到。手指隔着一层手帕,他摸清楚了傅西凉的骨与肉。
“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你。”他重新给他戴上了眼镜,对着他微笑:“怎么办啊?”
傅西凉看着他,摇摇头,意思是没关系。
他放下手帕,直接用双手捧了对方的脸:“你罚我吧。”
傅西凉依旧是摇头。
第八十九章 :真面目
傅西凉很疲惫,很沮丧。
沮丧,是因为他方才又丢了人现了眼。别人都能好好的坐下来当观众,唯独他不行,他硬把葛秀夫闹得离了场。先前当他接连丢人现眼的时候,他的脸皮会厚一些,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洒脱,不怕人笑话,但是他这几个月过得很顺,他赚钱,交朋友,遇了险也能化险为夷——好日子过得久了,出乖露丑的时候少了,他便变得又讲起了面子。一旦哪天没了面子,就受不了,就要沮丧。
偏偏身边陪着的又是葛秀夫,他先前对葛秀夫,一直说的是自己只不过有点笨。
他已经没了思来想去的精气神,只觉得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头也还是在一胀一胀的疼痛着,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家去,回到他又安静又安全的屋子里去。
然而葛秀夫挨着他,看着他,搂着他,捧着他,不肯让他自己走,也不肯送他回家,还不住的问他话,似乎是承认自己错了、如何向他赔罪之类的问题。这问题真是莫名其妙,葛秀夫根本就没有错,为什么要向自己赔罪?所以他没法回答,他只能是对着葛秀夫不停的摇头。他还想捂住葛秀夫的嘴,让对方安静一会儿,可是不能那么干,那样太无礼了,他要是总那么随心所欲的无礼下去,就一个朋友都不会有,燕云说的。
傅西凉的脑海里充满了声音、情绪、以及思想的碎片,让他几乎崩溃。葛秀夫看着他,虽然猜不出他的所思所想,但也看出他是受了刺激,被刺激得呆了、乱了。
他当然不能放这样的一个傅西凉回家,所以问道:“带你到我家里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傅西凉依旧是摇头,然后再次抬手捂了耳朵,整个人也向后靠去,低头闭了眼睛。
汽车周遭是静的,但是远一点就有了街声市声,听得清清楚楚。葛秀夫看着他的举动,有点明白了——他是怕吵,他要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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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秀夫就近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去处。
没有比这里更近、更安静的了。更好的选择是去他的家,但是那就稍嫌远了一点。
去处是年初新开业的太平洋饭店,一共四层楼,一楼是名声很响的大餐厅,从二楼起全是客房。葛秀夫在这里包了一间房,所以扶着傅西凉下了汽车之后,他无需在前台停留,听差见了他,直接就迎了上来,为他引路开门。傅西凉糊里糊涂的被他带着走,也看出这里是饭店了,但是没有精神多想,而且葛秀夫是男的,男的应该就没问题,一起到饭店里开房间了也没问题。
晕头转向的,他进了三楼客房。客房分成里外两间,外间摆着桌椅沙发,像是一间小客厅,里间则是方方正正的大卧室,卧室开门,通着阳台。
这里的确是安静了,听差退出去关了门之后,几乎是一点声音都没有,阳台冲着饭店后花园,纵然是开着门,也只能传入一点风声和凉意。
傅西凉站在卧室内的大床前,一头栽了下去。
栽下去之后抬起头,他摘了眼镜随手一放,然后往下一趴,又蜷起双臂,把脸再次藏进了臂弯里。
他会好起来的,只要让他安安静静的歇一会儿,他就能缓过来的。
然而葛秀夫单膝跪在床边,就是不肯让他安静。
葛秀夫是好意,因为看出了他是在受罪,那好意就更是源源不断的汹涌涌出,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抚慰他才好。他刚趴舒服了,葛秀夫便来扳他的肩膀,想为他脱了西装上衣,让他松松快快的躺着。
他不耐烦的哼了一声,一晃肩膀,想要把葛秀夫晃开。结果葛秀夫忽然又歪到了他的另一侧,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楼下的餐厅很好。
他又哼了一声,感觉葛秀夫很气人。
葛秀夫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终于沉默下来。用一侧胳膊肘撑起了身体,他歪着脑袋,顺着傅西凉的后背往下看,看他后背的线条从肩膀向下一路收紧,收到后腰改为起伏,两条长腿直得如椽。
然后目光往回收,他又盯住了对方的后脑勺。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像是顶级的,问题全出在这个剃得很精致的脑袋瓜里。他摸了摸对方的短发,忽然很想看看傅西凉的脸,看看他现在的神情和反应——给他喝一点真正的酒,让他尽快醉倒睡去,会不会让他好受一点?
酒是现成的。
他想到便做,起身走出卧室,很快便端着一小杯白兰地回了来。这回坐到了傅西凉身边,他俯下身,拍了拍对方的后背:“西凉?”
西凉强忍着烦躁,不动。
但葛秀夫以为他只是懒得动,所以拿出了格外多的柔情和耐心,凑到了他耳边哄着呼唤:“小枕头?小宝贝儿?”
然后扳了他的肩膀:“起来,把它喝了,喝了会舒服点。”
傅西凉恍惚的想:“他是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