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87)
如果傅西凉上楼找的不是葛秀夫,而是个本本分分的普通人,那他不会因此悬心,甚至也不会嫉妒,因为在傅西凉那里,朋友好似一次性的,消耗量很大。
可他这回看上的,偏偏就是葛秀夫。
而问题又不在于他看上了葛秀夫,而是葛秀夫为什么也肯同他好?只是为了戏弄他?不至于,葛秀夫是个大忙人,应该没有那么无聊和闲。和他谈得来?那更是笑话!傅燕云认为葛秀夫和西凉根本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比鸟和鱼之间的差别还大。
傅燕云一想起“男朋友”那三个字,就有些刺心,很怕葛秀夫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嗜好——原来倒是没看出过什么痕迹,葛秀夫身边向来是只围着一大群乱七八糟的情妇。不过也难讲,他这位弟弟有点招蜂引蝶的天赋。柳笑春再怎么放荡风流,也不会扯开一个男人的衣服就摸,然而对他就摸了,当时的情形还是他们正躲在床底下避难。
他又想傅西凉现在刚二十出头,少算一点,就算他能帅到四十岁吧,那也还有小二十年的光阴。
“小二十年。”傅燕云想,然后叹了口气。
他晚上想要喝点酒,散散心,不便当着弟弟的面喝醉,怕弟弟有样学样,所以还是自己喝、或者找别人喝去吧。
*
*
二霞的砂锅又咕嘟上了。
傅西凉推开院门进了来,吸了吸气,随口说了一句“好香”,然后进了屋子。二霞看他神情和悦,几步路走得也很有精神,这才终于放了心,暗想:“看来中午确实是没吃好。”
为了弥补中午对他的亏待,二霞连炖带炒,连切带拌,晚饭是有荤有素、有凉有热。傅西凉现在心里已经暂时除去了自行车的阴影,站在桌子前,他问二霞:“为什么今天吃得比较好?”
二霞说:“这不是好几天没回来了嘛,今天刚到家,应该好好的吃一顿。”
傅西凉点点头,坐下开吃。中午那碗面条的滋味有些怪,也说不上是好吃还是不好吃,现在这些饭菜才是熟悉的味道。一口气将满桌饭菜吃去了十之七八,他吃出了汗,起身走去洗澡换衣服。而他刚洗完,就听见外面二霞说话,正是燕云来了。
他走了出去。傅燕云站在院门口,对着他微笑招手:“弟弟。”
他应声而去:“燕云。”
傅燕云负手而立,问他:“晚饭吃了吗?”
他岂止是吃了,简直是撑得有些犯困,所以站在傅燕云面前,他懒怠回答,直接一掀衬衫下摆,露了肚子给他看。
他是个没肚子的人,吃饱了也不显饱满。傅燕云也看不出他到底是吃没吃,但是根据他的行为,可以猜测:“已经吃完了?够早的。”
他放下衬衫,还是有点犯困。
傅燕云问他:“既是已经吃完了,那我带你去买蝈蝈,好不好?”
他立刻摇了头:“我不去。”
“真的不喜欢了?”
“真的不喜欢了。”
傅燕云一笑,把背在身后的右手向他一伸,右手手指勾着两根线绳,线绳下端各吊着一只拳头大的蝈蝈笼子,笼中的蝈蝈全是威风凛凛的大家伙。
“就知道你不会和我去,我下午提前派人去买回来的。”他看着傅西凉:“还要不要?不要我就拿走送别人去了。”
傅西凉不说话,只是笑,一边笑一边伸手从他手指上摘下线绳,拎着蝈蝈笼子扭头回了屋子。二霞见他有了蝈蝈忘了哥哥,干脆的把燕云先生丢在了院门口,便看不过眼,走过来笑道:“燕云先生,请进来坐吧,家里有西瓜,我这就去切。”
傅燕云摆摆手:“不了,我这就走。”然后他指了指二霞,露了个坏笑:“只是你要没觉睡了,蝈蝈那东西夜里能吵死人。当年我和他在一间屋子里住,那时候我还上学呢,他抓了只蝈蝈养在屋子里,吵得我整夜失眠,因为蝈蝈和他打了好几架。”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那时候我还打得过他。”
二霞也笑了:“我不怕,夏天总是少不了要听草虫儿叫,没他的蝈蝈,院子里也有蛐蛐。”
傅燕云又道:“梅小姐,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有点不好意思,真心实意的摇头:“一点儿也不辛苦。平常人家过日子,每天不也都是做这些事?这不叫辛苦。况且人家过日子还要操心劳神呢,我只出点力气就够了。”
傅燕云向她点点头,然后告辞离去。二霞站在门槛子里,探头目送着他远去。霞光照着燕云先生的背影,她望得出神,心里只感觉十分的安宁恬静。
就在这时,她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呼唤:“霞。”
她一哆嗦,慌忙回头,就见不知何时走来了一名彪形大汉,看那虎背熊腰的身形,看那横眉怒目的面貌,正是葛秀夫身边的保镖之一。
保镖先生微微弓着腰,背上扛了两把扣在一起的藤制躺椅,定定的看着二霞,他柔声说道:“霞,有日子没见了哈。”
二霞差点立刻关了大门。手扶着一扇门板,她张口结舌:“你——”
大汉又道:“我奉我们社长的命令,下来往这儿送两张躺椅。”
“啊?”
“正好我也顺便过来看看你。你是不知道啊,我成天跟着我们社长,忙得很,一点闲工夫都没有。社长他别人信不过,就看我忠诚可靠,说我有出息,上个月还给我涨了薪水。其实我一个单身汉,又不是那花天酒地的人,有点钱就够我用的了。”
“哦……”
“你是不是没看出来?其实我可是个老实人呢。就是因为太老实了,所以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二霞退了一步:“你等等,我去问问我们先生。”
不等大汉回答,她扭头就跑,一口气跑进了屋子里,告诉傅西凉:“楼上的葛社长,派人给咱们送来了两张躺椅。”
傅西凉正在观察蝈蝈,听了这话,抬头问她:“为什么要给我送躺椅?”
“不知道啊,所以我还没让他进门呢。”
这话刚说完,院子里有了响动,她扭头一看,正是保镖先生自作主张,已经进门把躺椅放下了。
傅西凉走了出去,问道:“为什么给我送这个?”
保镖向他陪笑回答:“我们社长说这躺椅是夜里用来看星星的,让我提前送过来。”
傅西凉明白了,认为自己没有再说话的必要,就扭头回了屋子,把二霞留在了门口。那保镖看着二霞,压低了声音:“霞,我走了,再会。”
二霞是个讲礼数的,对谁都是好声好气。但是面对着这位自来熟的保镖,她决定效仿东家,往后一退,也来了个一言不发。
等保镖走了,她才走去问了傅西凉:“楼上的葛社长,夜里要来看星星呀?”
傅西凉答道:“是。”
“星星还不是在哪儿都能看,他为什么非要到咱们这院子里来?”
“因为我一个人看星星太寂寞。”
“那……要看到几点呢?用不用准备一顿夜宵?”
“不用了,我只想看看星星,没想和他吃饭。”
“那……到时候我就等在我的屋子里,你如果想要茶要水的话,喊我就行。”
“嗯。”
二霞松了口气——她一直很怕直面葛秀夫,能躲开还是躲开为好。葛秀夫和葛秀夫的手下唤她为“霞”,她听着也很瘆得慌。
*
*
傅西凉本以为自己是不喜欢蝈蝈的了,可是两只蝈蝈摆在眼前,他又对它们来了兴趣。
从院子里折来一根草茎,他对那两只蝈蝈撩拨了半天。或许是天气不够热的缘故,蝈蝈们始终不叫,倒是凶得很,将他那根草茎啃噬不止,还想咬他的手指头。
如此玩到了天黑,他终于有些腻了,这才放好蝈蝈笼子,起身走进了院子里。仰起头望了望天,他很满意——这是个万里无云的夜空,他一眼望出去,找到了好几颗熟识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