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24)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薛宅,薛如玉走进东跨院要休息,却是被个小丫头拦了住,小丫头说道:“老爷,四姨太说了,今晚不让您进来睡,让您到别的房里休息去。”
薛如玉问道:“她这是在闹什么?白天家里有谁和她吵嘴了?”
“我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四姨太下午回来之后,就一直带着气,瞧着挺不高兴的。”
薛如玉向小丫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悄悄走入院内,就见房内窗帘敞开,灯光雪亮。他那青春年少的四姨太卸去了首饰与华服,穿着一身桃红衫裤,侧对着窗户坐在桌旁,一腿伸长在地,一腿蜷起来,脚后跟蹬着椅子边。桌上摆着一大盘卤鸭翅,一大盘什锦拼盘,又有半瓶白兰地。此刻四姨太掀开红唇,呲着贝齿,正在啃鸭翅膀,啃着啃着,端起酒杯吱喽一口,然后把酒杯往桌上一顿,低头“哈——”的吐出一口长气。
薛如玉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刺激,但是看她的造型和吃相都不善,便扭头走出东跨院,另找屋子栖息去了。
第二十一章 :理发记
傅燕云坐在办公室里,正在喝他清晨的第一杯咖啡,写字台对面坐着一位中年先生,姓丁名志诚,是他的秘书兼会计。丁先生经验丰富、业务娴熟,先前在他岳父的贸易公司里做到了很高的位置,后来因为去年和他太太闹离婚,不但失了职业和财富,还被他大舅子全城追杀,这才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暂且隐居进了安乐侦探所里。
丁秘书向傅燕云做了一阵汇报,忽然抬头望向窗外:“那是不是令弟?”
傅燕云回了头,就见院门口走来一人,正是傅西凉。
起身推开窗户,他大声喊道:“弟弟,早啊?”
傅西凉听他这样扯着嗓子喊弟弟,感觉非常的窘,也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他弟弟。因为怕他继续再嚷出什么好的来,他咬牙切齿的向他做口型:“出来!”
傅燕云抛下丁秘书,出门走到了傅西凉面前:“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傅西凉反问:“不是你让我今天带你去理发店吗?”
“这么早就去?”
“只有上午人少,下午人就多了,你不是不喜欢等?”
傅燕云笑了:“难得你有心,还记得我不喜欢等。”
“不就是因为你不愿意等,才让我带你去找新理发店的吗?这怎么能算我有心?我没有心。”
“我是在感谢你呀,弟弟。”
“我不用你感谢我。昨天你帮我赶走了柳哈春,今天我带你去找理发店,我们扯平了。”
傅燕云带着他向外走了几步,忽然问道:“你叫柳小姐什么?”
“柳哈春啊。”傅西凉扭头看他:“她的名字就叫柳哈春,你不知道吗?”
傅燕云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哦,是的,我想起来了。”
紧接着他换了话题:“路远不远?要不要坐汽车?”
“不远,我昨天是走着去的。”
“好,那我也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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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凉一路无语,不给傅燕云攻击自己的机会。如此走过了两条大街,傅燕云看见了前方理发店的幌子,走近了再看招牌,只见招牌是天蓝的底色,上面写了白色的花体字,正是“亚琪亚理发店”。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进这家店里理发了。”傅燕云说:“招牌漂亮。”
傅西凉欣赏着那块蓝天白云的小招牌,这回忘了警惕和戒备,很痛快的点了点头:“嗯。”
然后二人拉开玻璃门进了去,店铺不大,果然清静,只在角落里坐了一位烫发的女客。傅燕云由伙计引到了空位上落座,从面前的大镜子里,他看见傅西凉在门旁的长椅上坐下了,便对理发师说道:“就剪他那个样式,别剪太短。”
理发师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那位先生我有印象,他的头发也是我理的。”
由着这句话,傅燕云和理发师谈了起来。而那理发师很对得起一元钱的理发费,对着傅燕云的脑袋精雕细琢,琢个不休。
傅西凉早知道等人理发是桩漫长无聊的差事,提前做了准备,这时就从怀里掏出薄薄一本侦探小说,埋头开始阅读。这回时间就好打发了,他读一会儿,抬起头,看见傅燕云已经理发完毕,正要起身去洗头;再读一会儿,再抬起头,傅燕云已经洗好头发坐回了原位,理发师正在牵扯电线,要用当下最为先进的电吹风机给他吹干头发。
在轰轰的机器响声中,他又读了一页,读完这页就不读了,因为理发师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攥着生发油瓶子,已经把傅燕云的短发收拾妥当。傅燕云起身走到了傅西凉面前,弯下腰问:“好不好看?”
他是正经的提问,傅西凉看着他,便也如实的回答:“好看。”
傅燕云笑了,一边笑一边直起身,向伙计付了费用和小账。傅西凉跟着他出了理发店,正要回家,却听他又说道:“这里好像离露西亚很近,来都来了,索性吃完了午饭再回去。”
“现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
“已经十一点了,也不算很早。”
“我不和你吃。”
“我们去吃烤面包,已经两年没有吃了,你说会不会已经关了门?”
“没有关,开得好好的。”
“是吗?我记得他家的生意也一般。”
“没有关就是没有关,我上个月还去过一次。”
“真的?”他一拽傅西凉的袖子:“我们去看看。”
傅西凉见他不信,就和他穿过一条小街,钻进了一条很偏僻的巷子里。巷子深处开着一家白俄馆子,名叫露西亚,店里的菜品只有几样,然而样样都做得别具风味,他家的面包出炉之时,香气能够弥漫整条巷子。
傅燕云在读中学的时候,偶然发现了这家馆子,就常带傅西凉过来——不是傅家伙食不好,是傅家的厨子做不出这个滋味。那时他十六七岁,傅西凉十三四岁,二人时不时的过来占据一间雅座,挑爱吃的点上一桌,然后放下门帘,如狼似虎的对着大嚼。当然,傅燕云是嚼不过傅西凉的,傅西凉自从过了十二岁之后,饭量就真和老虎差不多了。
如今傅燕云故地重游,加之此刻不是饭点,店里没人,所以他又坐进了熟悉的那间雅座。直接拿起菜牌子,他问傅西凉:“饿不饿?”
傅西凉只是想让他来看看这家馆子是不是真的没关门,根本没有和他共进午餐的意思,但是糊里糊涂的跟他走进来之后,因为不好意思扭头再出去,这才不得不坐进了雅座里:“不饿。”
“等会儿看你吃不吃。”
傅燕云招来侍者,点了软果糕,奶酪馅饼,牛排肉串,酸黄瓜,以及本店最有名的烤小圆面包和罗宋汤。
傅燕云不急于吃,傅西凉也不动手,直等侍者把菜上齐了,傅燕云才起身放下门帘,坐下来说道:“我们有多久没坐在一起吃饭了?”
傅西凉答道:“一年多。”
傅燕云端起大玻璃壶,倒了一杯果子露,欠身端到他面前:“一年零九个月啦,弟弟。”
然后他坐回原位,看着傅西凉:“有志气,说要和我一刀两断,就真的和我一刀两断了。”
“你以为我是说着玩?”
“可我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忽然一下子分开了,谁也看不见谁了,你不想我吗?”
“不想。”
傅燕云把一支小叉子放到了他手边:“吃吧,我们边吃边聊。”
傅西凉用小叉子扎起一块软果糕,咬了一口:“不聊,没什么可聊的,反正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当是放屁。”
“现在我肯听了。”
“我不信。”
傅燕云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前年冬天,江宁和建邺到这边过年。他俩在你跟前,是不是说了我很多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