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166)
这回这个站立着的人,是傅西凉!
傅西凉抬手在眼前扶了一下,是下意识的要扶一扶眼镜,但是扶了个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口袋,胸前口袋里也是空着的。
那就姑且算了吧,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只瓶盖,然后拿起床上那只酒瓶,将瓶盖拧了上。
装过白兰地的玻璃酒瓶现在变成了银灰色,偶尔闪一闪光,仿佛是一朵微型的、含着雷电的乌云。傅西凉把它揣进了衣兜里,同时察觉到了傅燕云那抖颤的目光。
他心虚,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何等发落,想一想都是可怕,所以决定不抬头,不看他,低着头往外走。他往外走,傅燕云跟了上来:“弟弟,是你吗?”
他“嗯”了一声,急于找到自己的眼镜,要不然总觉得脸上少了一样东西。眼镜倒是好找,他回到傅燕云的卧室,一找就找到了。拿起眼镜戴了上,他一回头,又和傅燕云来了个顶头碰。
傅燕云堵住了他:“别躲,我有话要问你。”
“要是骂我的话就别说了,不想听。”
“不骂你。那个灰东西没有对你转达我的话吗?我说过,我原谅你了。”
傅西凉这才望向了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以后生我气的时候,也不会拿这件事骂我?”
“不会,绝对不会。”
傅西凉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傅燕云,没料到他会是如此的宽容。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是闯了弥天大祸,如果不是那个自称为天神的灰东西执意要离开他,那他一定还要继续在那个黑暗的意识世界里躲下去。
迎着傅燕云的目光,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把衣兜里的那只酒瓶放到了身旁的五斗橱上,他将双手插进口袋里掏了掏,找不到第二件可做的事情。而傅燕云望向那只酒瓶:“他出来了?”
“嗯。”傅西凉答道:“刚才他说他很累,没有力气再给我讲故事和跳舞。我有点不高兴,对他发了脾气,结果他就从我身体里流出来了。”
傅燕云抬手握了他的双臂:“也就是说,你又是你了?”
“嗯。”
“他和你没关系了?”
“我也不知道他和我还有没有关系。”他垂下眼皮,似乎是有些黯然:“燕云,我好像只能和葛秀夫交朋友,除了葛秀夫之外,别的……都不喜欢我。”
傅燕云直到这时,才是真正反应过来了。
他抬手去摸傅西凉的头脸,摸得慌乱,碰歪了傅西凉的眼镜。傅西凉刚要抬手去扶,又被他一把拥了住。
傅西凉高,须得特意弓了腰才能被他搂进怀里,一边任他搂着,一边抬手扶正眼镜,傅西凉被他抱得有些窘——夜里睡觉时被他抱一抱很正常,但是两个人这么站着,燕云平白无故的用胳膊勒了他不肯放,这就让他感觉不大自在。
不自在,但是也高兴,因为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燕云并没有因为他的胡闹而生气。他想燕云大概是想念自己了,因为自己这些天白天总是不在,想念的话就可以抱,即便他总得一直弓着腰,并且有点窘。
低头将下巴抵上燕云的肩膀,他顺势扭过脸,凑向燕云吸了吸气。哪知燕云忽然抬手扯开衣领,然后一摁他的后脑勺,把他的下半张脸都摁进了自己的领口里,把他的眼镜又撞歪了。
于是他一边呼吸,一边不动声色的抬起手,重新又扶了扶眼镜。
而傅燕云仰起脸望着天花板,微微张开嘴,喘息得有了声音。
傅西凉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扑着他的颈窝,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脏才跳得轻快了,他的血液才流得通畅了。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从外推开了房门:“云——”
傅西凉抬起了头:“葛社长。”
傅燕云也松开双手转过了身。葛秀夫愣了愣,随即笑了:“西凉?回来了?”
傅燕云抢着说道:“回来了,而且是彻底回来了。”
葛秀夫一怔:“什么意思?”
“你的天神老弟,从他体内自己流出来了。”
“还有这事?为什么?”
傅西凉开了口:“因为我和他相处得不好,他讨厌我。”
葛秀夫刚要宽慰傅西凉几句,可随即又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这问题一出,让他的声音都轻了几分:“那么接下来,谁来保护我呢?”
傅燕云伸手从五斗橱上拿下了那只酒瓶,向他一递:“你的天神老弟全在这里,你快带着它到你二舅家去吧。”
葛秀夫接了酒瓶一看,就见那酒瓶里先前还有光芒流转,自己这么一接到手里,光芒却是彻底熄灭了。
“老弟……就这么一点?”
“你老弟神通广大,千变万化,大起来可以淌得满地,小起来也可以缩成一瓶。去吧,这回我不会再干涉你了,请和你的天神老弟干一票大的去吧。我今晚给你打下手,必定受了你的连累,但是我也无意和你再算账。等到天一亮,我就带我弟弟离开天津,游览一下我国的名山大川,大概春节前回来,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在这瓶天神的护持下,由葛社长变成了葛大帅。好了,话就说到这里,请滚蛋吧,古德拜。”
葛秀夫这一盘计划的大前提,便是他拥有了一位威力无穷的天神老弟。如果没有这位天神,他不会亲自出面去复仇,更不会直接对着叶烈真下手。
他万没想到天神老弟会——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忽然热爱自由、放弃了傅西凉的身体。对着手里这瓶天神,他不由得慌了神。
他想傅燕云有一句话没说错,自己现在确实是得赶紧投奔二舅。傅燕云不过是租界里有俩钱的小阔佬,他那点势力干什么都不够。趁着主动权还在自己手里,自己得赶紧走!
*
*
葛秀夫揣着天神老弟,叫上了强,匆匆走出后门。后门那车保镖是他二舅派来的,他直接钻进了那辆汽车里。
汽车绝尘而去,二十分钟之后又回了来。
葛秀夫进门上楼,在浴室里找到了傅燕云和傅西凉。傅燕云正在给傅西凉洗头,傅西凉坐在浴缸里,是一头的泡沫,傅燕云坐在浴缸边,是两手的泡沫。
“租界外面的路全被叶烈真封了。”葛秀夫倚着门框,皱眉一笑:“我没走成。”
第十二章 :意图逃之夭夭
傅燕云现在顾不得葛秀夫的死活了。
关起卧室房门,他打开一盏小壁灯,歪在床上和傅西凉说话。傅西凉照例打着赤膊,因为隔壁住来了葛秀夫,他怕自己起夜的时候会撞见对方,所以穿了一条短裤。
傅燕云看他是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侧身用胳膊肘撑了床,他以手托着头,垂眼望着下方的傅西凉。
“真是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他低声的说话:“想要善待他,可一想到他不是你,我这心里就犯别扭,可若是对他不好呢,又心疼你的身体。”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但心情是甜蜜的,是名副其实的苦尽甘来:“这几天的日子真是难熬,好在总算是都过去了。”
傅西凉仰面朝天的躺着:“嗯。”
傅燕云又问:“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怕?”
“没有。”傅西凉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挺好玩的,像是做了一个……神奇的梦。”
“好玩?”傅燕云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在哥哥身上做那么大的恶作剧,当然好玩。”随即向下低了低头,傅燕云又问:“我就纳闷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是说以后不会再提了吗?”
“你给我讲讲,如果那个灰东西真变成功了,你想怎么着我?”
傅西凉一个翻身趴在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里,不理他。傅燕云伸手扳他肩膀,他抬手抓住枕头两角,越发用力的把脸往深处埋去,坚决不肯抬头面对傅燕云。傅燕云抓住他头顶的短发,轻轻拽了拽:“起来吧,不是要骂你。你藏能藏到什么时候?这不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