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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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秀夫喝了两瓶冰镇汽水之后,便起身站到了傅西凉身后。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香瓜吃,他同时盯着傅西凉手中的纸与笔。
傅西凉很兴奋,右手紧紧的握着葛秀夫的钢笔,屏住呼吸,一笔一划的写信。这封信将是这场恶作剧中的重要工具,他从来都没有成功的捉弄过燕云,这回有了葛秀夫出谋划策,大概会成功一次了。
如此写满了一页信纸,傅西凉放下钢笔,甩了甩手心的热汗,回头问葛秀夫:“真的能行?”
葛秀夫把空盘子放到桌上:“绝对没有问题,我这几天一直派人盯着他,他明天去哪里干什么,我是能够确定的。”
傅西凉又说:“我有点怕他会发脾气。”
“没事。”葛秀夫笑道:“他发你也发,你镇得住他。”
傅西凉点了点头,也认为自己应该能镇得住燕云——不过也难说。
“如果燕云没赶上火车,那我也不去了。”他回头又道。
“他赶不上火车,也不耽误咱们走。”葛秀夫说:“这一趟他赶不上,他总赶得上下一趟。大不了等咱们到了北戴河之后,等他一天就是了。”
“万一他一生气,不来了——”
“不可能,知道你跟我去北戴河了,别说有火车,就算没火车,他四脚着地也要追过来。”说到这里,葛秀夫一笑:“他一天到晚魔魔怔怔的……”
说到这里,他笑而不语,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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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风平浪静的过去了。
翌日上午,依然是风平浪静。傅燕云早上和中午都没露面,下午来了侦探所,和他的心腹干将丁志诚秘书讨论入股贸易公司一事,谈到了下午五六点钟,傅燕云开始犹豫:是和丁秘书出去下个馆子呢?还是跳窗户过去和弟弟共进晚餐?
他还没定下主意,二霞来了。
二霞今天把头发梳得溜光,穿着一身素净的衫裤,脚上穿了一双同样素净的新鞋。羞答答的走到傅燕云跟前,她给了他一封信:“西凉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傅燕云接了信,感觉莫名其妙:“他没事给我写什么信?有话直接过来告诉我不就得了?”
“他下午出门了,让我看准时间,等到了晚上五点半,再过来给您送信。”
然后她看着傅燕云,又问:“您有回信给他吗?”
傅燕云看了她的打扮,一笑:“要出门啊?”
二霞低了头:“不是……”
傅燕云答道:“我也用不着回信,你有事就去吧。”
二霞答应一声,转身走了,一出大门就开始跑,一口气跑回了自家门口,她正好遇见了丁雨虹。
丁雨虹上午理了发,此刻上穿雪白的白衬衫,下穿一条裤线笔直的卡其色长裤,足蹬同样雪白的帆布鞋,已经提前叫来了两辆洋车,洋车就停在他身旁。
二霞放缓了脚步,故意用平常的语气问道:“这么早?”
丁雨虹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还早?再迟一点戏就开场了。”
二霞进门找出大锁头,锁了院门。傅西凉知道她今晚要出门看戏,特地嘱咐了她该锁就锁,不用给自己留门。二霞以为他是要去燕云先生那里住,也没多问。
然而二人一起做了个深呼吸,红着脸做出很镇定的样子,各自坐上洋车,一前一后的往戏园子里去了。
再说傅燕云这边,他一边和丁秘书继续闲谈,一边撕开了那信的封口,从中抽出了一张折好的信纸。展开信纸定睛一看,他先是变了脸色,后是站了起来:“我操!”
丁秘书一惊:“怎么了?”
他抬头望向墙壁上的挂钟:“我弟弟跟着葛秀夫上北戴河去了!六点十分的火车!”
丁秘书心想你那么大个弟弟,又不是那么大个妹妹,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呗!大夏天的去北戴河,这不是及其合理的举动吗?
然而未等他开口,傅燕云已经转身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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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虹今天放假,汽车停在汽车房里,汽车房的钥匙在丁雨虹手里。
傅燕云出了大门,直奔街口,在街口坐上了一辆洋车。但这礼拜天的傍晚,街上车多人多,那洋车夫又几乎是一位老者,不是他自己跑不动,便是前方堵着车马、让他无法跑。傅燕云坐了片刻,就感觉自己浑身的肉都在颤,并且仿佛已经看见了弟弟被海浪卷走。
忽然起身跳下洋车,他往车座上扔了一块钱,然后瞅准人群中的空隙,开始一路往前钻着跑。终于突破了这一段喧闹街道,他看了看路旁等活儿的洋车,有心再雇一辆,可是一转念,还是算了——他若是急了眼,一般的好车夫未必跑得过他。
他开始向前狂奔,一口气跑到了火车站。看到那卖月台票的窗口前排了老长的队伍,他几乎眼前一黑。这时候已经到了六点钟,他额外花了点辛苦费,托那排在前头的人给自己多买了一张月台票。有了月台票开路,他继续狂奔上了月台。就在这时,一列火车喷着蒸汽、鸣着汽笛,缓缓的开动了。
他脑中轰然一响,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陷入了茫然。可他忽然看到了那火车前方——很远的一节车厢——开了车窗,有人探身出来张望,正是他弟弟!
傅西凉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傅西凉。有了目标就好办了,他和火车比着赛跑,一路疾冲向了傅西凉所在的窗口。眼看他将要和那窗口齐平了,傅西凉忽然狠命的向外一挣,探身出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就往车窗里拖。他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上半身已经被傅西凉拖进了窗内。
他开始挣扎:“脚、脚卡住了……”
可他弟弟哪管他的死活,单是对他生拉硬拽,非得一下子把他弄进车厢里不可。傅燕云只觉右脚一凉,这回人倒是彻底进了来,只是右脚的皮鞋掉在车外、再难寻觅了。
他瘫坐在地上,连累带吓,面无人色,单只是喘。他弟弟欢天喜地的站在他身后,弯腰捧着他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他弟弟的好朋友坐在对面床边,深吸了一口雪茄,然后俯身将一口烟喷向了他:“欢迎加入我们的海滨之旅。”
傅燕云依旧是喘,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得像是一只拳头在捶。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等会儿是应该先骂谁,还是先揍谁。
第一百零五章 :火车上
傅燕云坐在地上,依旧是喘,喘着喘着,忽然抬腕子看了看。
他那西装衣袖里露出一圈雪白浆硬的衬衫袖口,袖口敞开着,是他方才跑丢了一枚翡翠袖扣。
看过之后,他放下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脚。
他是个讲体面的人,下午出门时虽然不是要见什么贵客,但还是打扮得衣冠楚楚,不但皮鞋擦得锃亮,领带结也打得端正饱满,又因为领带是墨绿暗花的颜色,所以还特地搭配了一对翡翠袖扣。
现在可好,鞋丢了一只,袖扣也丢了一枚,领带更是几乎歪到了脖子后头去,头发本来就乱了,被他弟弟拱了一鼻子,越发是乱上加乱。风从车窗外吹进来,越吹越急,正是火车加了速度,已经是正式上路。
他不能老这么在地上坐着,抬手抓了窗前小桌的桌沿,他借力起身,后退一步坐上了床边。等到气息稍微平顺些了,他终于开了口:“两个混账!”
然后他直视了对面床上的葛秀夫:“肯定全是你出的主意!”
紧接着扭头怒视他弟弟:“你个傻子,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
他弟弟穿着单薄长裤,丝质衬衫,衬衫下摆束进裤子里,两只袖子也都挽到肘际,看起来清凉利落,真是个要出门度假的样儿。长裤和衬衫全是前几天他从百货公司里给他买的,顶贵顶好的料子,为得是能让这个混账东西凉凉快快的过夏天,别热出一身的痱子来。买回来之后没见傅西凉穿过,他还以为是这两样不合弟弟的意,哪知道混账东西是要把新衣服留到今天凉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