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124)
傅燕云犹豫了一下,随即点了头:“对。”
“那你别只喝酒,也吃点菜。”
傅燕云什么都不想吃,但又舍不得放过弟弟这句话,于是抄起筷子,夹了一点菜丝送进嘴里,没吃出味儿来,也不知道是什么菜。
葛秀夫也吃了一口,然后伸手拍了拍傅燕云的肩膀:“对不住,老弟,我有点亢奋,每次做成了一件事之后,我都会亢奋,我都想痛痛快快的大玩一场,但你这里没什么可玩的,我这些天又不便出门,没办法,只好玩你。不能玩西凉,西凉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欺负他,而且也怕他打我。如果他打了我,我势必要还手,如果我还了手,你作为西凉的狗腿子,一定要帮他打我。你俩一起上阵,我肯定不是对手。我犯不上为了个玩去挨顿好打。”
“呵,你倒是坦诚得很。”
“我又没藏什么坏心眼儿,为什么不坦诚?”
傅燕云把酒杯往桌上一顿:“老兄,你已经坏得冒泡了。”
“不至于吧?我一直认为我对你还可以,就算要骂我,也轮不到你先来。”他想了想,随即噗嗤一笑:“现在打头阵的,应该是那个什么琉璃彩。哎,你看没看过琉璃彩的戏?”
“没看过,我不懂戏。”
“哪天去瞧瞧他?”
“绝不,我没脸见这个人。”
“他要恨也是恨我,和你没关系。”
“那也不去,我没那个兴趣。”
葛秀夫转了个方向:“西凉,你要不要——”
傅燕云又重重的一顿酒杯:“敢?”
傅西凉举起一只彩色玻璃杯,对着灯光仔细看它的颜色与光影——他原来都不知道燕云家里还有这么漂亮的杯子。
葛秀夫和傅燕云在一旁嗡嗡的说着什么,他无意去听,也不感兴趣。他只要他们两个坐在自己身边就好,很多时候,他只是喜欢看见他们,看见了就够了。
*
*
葛秀夫和傅燕云从头嗡嗡到尾。
傅燕云喝了大半杯酒,以及一碗热汤。傅西凉则是一直在欣赏那只杯子,基本没吃什么。
将半醉的葛秀夫架进了那间卧室里,傅燕云把他往床上一搡,然后原地转了一圈,暂时拿这间卧室也没办法,只端走了床头那盘子将要腐烂的枇杷皮,再弯腰把地上的几只袜子捡起来,走了出去。
把这两样处理了,他回了自己的卧室,一进门就感觉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整洁,清静,他弟弟长条条的趴在床上摆弄玻璃杯,连趴都趴得那么规矩。
翻出一套洁净的汗衫短裤,他沐浴更衣,也上了床。
傅西凉翻了个身,房内的吊灯已经关了,他把玻璃杯举向了床头那盏壁灯,隔着杯子看那彩光:“你又吐了吗?”
“听见了?”
“听见了。”
“我没事,也没有生病,全是让葛秀夫闹的。等他明天走了,我就好了。”
“你确实是没有怀孕吧?”
“说什么屁话?”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怀孕。但葛秀夫天天说,我又有点拿不准了。”
“他无非是扯了几天的淡,你就拿不准了?你也是上过学的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样荒谬的话,亏你说得出口。”
“我只是问问。”
“问得新鲜!”
傅西凉翻身背对了他:“这么凶,明天我也走。”
“你急什么?”
“回家有事。”
“你有什么事?”
“不告诉你。”
*
*
凌晨时分,傅燕云睡得正熟,忽然感觉有人拍打自己,便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黯淡,窗外射入淡淡的青光,是天要亮未亮。一人弯腰站在床边,面孔煞白,笑微微的,正是葛秀夫。
他吓了一跳,立刻就要坐起来,然而葛秀夫单手摁住了他:“不动。我要走了,多谢你这些日子的招待。”
用另一只手向旁一指,他悄声说:“给你弟弟也盖上点儿吧,夜里怪凉的。”
然后顺势举手小幅度的挥了挥,他又说道:“再会。”
第九十八章 :自行车
傅西凉被一泡尿憋醒了。
他闭着眼睛起床去撒尿,回来之后眼睛睁开了,隔着窗帘,也看不出外面的天色,感觉似乎是个大晴天。
转身一头扑到床上,他打算再睡一会儿,可眼睛看过了疑似的大晴天之后,就不肯再安安分分的闭进黑暗里去了。他翻了几个身,侧过脸去看燕云,燕云听见了他的动静,梦呓似的喃喃:“再睡会儿吧,葛秀夫凌晨的时候走了……总算是清静了。”
葛秀夫走了倒是没关系,傅西凉昨晚就听过他说要在今天走。他走,自己也要走,他走是忙他的事,自己走是为了去取自行车。一想到那辆锃亮的自行车,他忽然心花怒放,睡是绝对睡不下了,就这么起床也不甘心,再一次盯住了燕云,他用胳膊肘支起身,往燕云跟前一凑。
傅燕云立时睁开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是没敢动,后来放了心,原来傅西凉是和他冰释前嫌,又把鼻尖拱进了他的颈窝里,深深的吸了几大口气。吸过之后他埋头停了停,将那气味消化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燕云,醒醒,你送我回家吧。”
傅燕云低声咕哝:“不急,再躺一会儿。”
傅西凉往上挪了挪,将下巴对准他的面颊,低头就是狠命的一蹭。
傅燕云早就承认这个弟弟是“连胡子都长得很好”,这好胡子平日天天挨刮,不得露头施展威力,如今它趁夜生出一片泛青的胡子茬,照着傅燕云的面颊结结实实的一蹭,疼得傅燕云大叫一声。一声没叫完,傅西凉没轻没重的又给了他一下子。
挨了这两下子之后,傅燕云没法再睡了。哈欠连天的起了床,他没睡足,但这是很好的没睡足,因为当葛秀夫住在隔壁的时候,他的主要问题是睡不着。
“你那个家有什么可急着回的?”他问傅西凉:“又不是有老有小等着你。”
傅西凉打开立柜,蹲下来从最下层找衣服,同时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有供出自行车的事,只说:“有一只鸡。”
“怎么会有一只鸡?”
“你给我买的那两只蝈蝈,太吵,被我放进了院子里,没想到它们没有走,反而是在院子里继续吵,这回想抓都抓不回来了。二霞就弄了一只鸡,想让鸡吃了它们。”
“哦?还能这么干?”随即他想了想:“鸡把蝈蝈吃了吗?”
“等会儿回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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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燕云沐浴更衣,把傅西凉送回了家。
今天是晴,然而不热,算是绝好的天气。他们下车之后一进院门,就见二霞迎了出来。傅西凉见了二霞,也没给她一个好脸,只跨过门槛站了住,郑重其事的告诉她:“我回来了。”
二霞停在两步开外的地方,看着他笑,但也没说出什么热情的话来,只道:“你回来啦。”
傅西凉看见她笑,便也跟着一笑:“鸡呢?”
二霞伸手一指:“花底下卧着呢,都长大了。”
傅西凉看了一眼,见鸡确实是卧在一株花下,便挺满意,又对二霞说:“我饿了。”
二霞立刻答道:“我给你买两碗馄饨去。”说到这里,她才顾得上去看了傅燕云:“燕云先生也在这儿吃点吧,卖馄饨的馆子特别近,我快去快回。”
傅燕云方才一直旁观着弟弟和二霞,发现他俩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和谐,仿佛是互相无话可说,又仿佛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着二霞一点头,他接受了对方的邀请。二霞像怕他反悔似的,立刻就端着两只小搪瓷盆出了门。她很乐意留燕云先生吃点什么,燕云先生今天的气色不大好,看起来有点像她第一次和他相见时的样子,苍白,带着点病容,但是精神头还不错,比他前些天“苦夏”时的面貌强一些,那几天他瘦得都要脱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