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缪斯(107)
连霂真是越说越委屈,有些受不了地大喊了一声:“沈流云,跟你做朋友真是太累了!”
他这句话音量太大,以至于从山间飘来了回音,在沈流云的耳畔响彻。
沈流云一时失笑,“连霂,你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连霂气得开始翻旧账,“以前学画画的时候,哪次不是你说想吃那些橘子、苹果,我才去偷的?结果最后锅都让我一个人背了,老师还让我向你学习,真是气死人!”
还说不幼稚呢?
沈流云算是服了他,也懒得跟人计较,干脆躺在了草地上,任由连霂在一旁聒噪。
他恍惚间想到,尽管自己拥有得不算多,但友情也好,爱情也好,都被难能可贵地珍视着。
生日宴会上,Steven转了两圈,才找到独自缩在角落里吃甜点的沈流云。
Steven笑着将手里端的香槟酒递过去,“怎么光吃这些点心,连酒都不喝?”
Steven名下有好几家酒庄,因而今日宴会上所用的酒水比餐食要昂贵得多,不尝一尝甚是可惜。
可即便如此,沈流云还是冲他摆了摆手,“生了点小病在吃药,医嘱不让喝酒。”
Steven了然地点点头,适当地关心了几句。
忽然,Steven像是想起什么,对沈流云道:“对了,你以前在我这酿了瓶香槟一直忘了取走。我这次让人将那瓶酒拿了过来,你到时候记得带走。”
经他这么一提醒,沈流云想起这桩被自己遗忘的旧事,不免好奇,“那都是多久以前酿的了,还能喝吗?”
Steven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边摇头边笑:“看来你是真的忘了,那可是年份香槟,陈年过后,风味更独特。”
沈流云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总算想起一些细节,“我那年好像一共来了两次,就为了亲自酿酒。”
他那时候有幅画在巴黎展出,刚好Steven有家酒庄就在巴黎附近,便邀请他到酒庄去玩。他在酒庄待了几天,临走时仍有些意犹未尽,约好等葡萄成熟再过来体验如何酿酒。
“你都不知道你那时名气多大,还有粉丝追到酒庄来找你。”Steven笑着与好友回忆起往事,“你到酒庄的当天就有人打电话来,询问能不能进酒庄参观。”
沈流云没当真,只以为是对方在有意恭维,轻笑,“或许只是巧合,你怎么认定那人就是为我来的?”
“那人在电话里说的,他是先问了你在不在,才问能不能来参观的。”Steven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绝没有添油加醋。
沈流云拿着叉子的手顿了顿,忽然就知道了那个所谓的“粉丝”是谁,唇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语气又难掩得意,“可能不是粉丝,是我那时的追求者。”
Steven眉梢一下挑得老高,生动地表达出他内心的意外。
不过沈流云接下来的话则让他更是意外:“那个人,现在是我的恋人,希望以后能有机会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Steven难掩激动,语气夸张地一连说了好几句祝福。
话说到这里,某位自诩不幼稚的人拿着瓶香槟非常故意地一路摇晃,而后一个不小心全洒在了沈流云身上,连头发上都沾到了不少泡沫。
沈流云也不生气,顺势逮住这人,“你还没喝酒吧?那你等下开车送我回柏林。”
连霂还没来得及为恶作剧成功而高兴,面色就由喜转悲,“不是,这宴会才刚开始呢,你怎么就急着走了?这里开车到柏林,少说也有八九个小时,我顶多送你去机场。”
“我看过了,头等舱的票卖光了,而且我还要带一瓶酒回去,托运太麻烦,你还是开车送我吧。”沈流云解释了缘由,理直气壮地吩咐连霂。
半个小时后,沈流云背着他的画板包,坐上了从Steven那借来的汽车,司机则是一脸苦大深仇的连霂。
连霂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朝身边的人骂骂咧咧:“你晚回去一天,你男朋友是会跑还是怎么样?”
沈流云淡淡地看他一眼,“不是你说的吗?闻星迟早会受不了我,所以我要是不天天守在人身边,万一跑了怎么办?”
连霂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气得说不出话来。
凌晨三点多,连霂总算有惊无险地将人送到了目的地。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副驾驶座那个分明一脸清醒、精神比自己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却得寸进尺地对他说:“你现在给闻星打个电话,跟他说我喝醉了,让他下来接一下。你有他电话吧?没有的话就拿我手机打。”
连霂无语极了,恨不得能将人暴打一顿,“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是个人都睡了吧?而且你不是没醉吗?”
尽管沈流云现在的确一身酒气,但那不是他泼的吗?
被他这么一说,沈流云也明显变得纠结起来,“那这样吧,你先给他打电话,如果铃声响了三声还没人接,你就挂掉。”
感情不是在纠结会不会麻烦他,而是在担心会不会打扰闻星的美梦。
连霂简直要被气死,将信将疑地拿起沈流云的手机给人打电话,满心以为不会有人接。
可这通电话才响到第二声就被接了起来,倒是令他愣了一下,差点忘了该说什么。
好在,连霂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夸张地编起谎话来:“那个,闻星,我是连霂。我开车把流云送了过来,他喝醉了,现在在楼下抱着垃圾桶不肯撒手。你要是方便,就下来接一下他。”
电话那端答应得很快,随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穿衣服。
沈流云面色不佳地将手机放回兜里,瞪了连霂一眼,“你故意的吧?谁喝醉了会去抱垃圾桶?”
德国本地居民爱喝酒的不在少数,闻星常常能在街上见到醉得神志不清的人,或是蹲在草丛里,或是抱着电线杆,还不止一次对沈流云吐槽过,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沈流云也会入乡随俗。
他着急忙慌地跑下楼,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蹲在路边,正抱着垃圾桶不撒手。
前阵子他出于一些原因,抽空看了很多书,记得有本书上有这样一个情景问题:假如你的病人不听你的话,一个人溜出去喝酒,你追到时他已经喝得半醉。现在请你拟三种简短的话,劝他跟着你回家。*书中并没有对这个问题给出标准答案,闻星此刻也对正确答案毫无头绪。
他只能是一步步走到人的身前,好笑又无奈地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叫他:“沈流云,回家了。”
万幸,沈流云虽一身浓重的酒气,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在闻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忙碌之余,闻星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连霂,不忘关心,“你今晚住哪里?要一起上去吗?”
不知为何,他觉得连霂的眼神有着说不出的古怪,但连霂最后还是朝他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带他上去吧,我去住酒店。”
连霂站在原地,倒是没急着上车走人。
他看着某个装醉的人尤其过分地将身体大部分的力量靠在瘦弱的闻星身上,几乎要将人压倒,快要气笑。
可是他看闻星一点没有计较,还担心人可能靠得不太舒服,给沈流云的头挪了个位置,又觉得好友实在是好命。
在这充斥着虚情假意的世间,沈流云如此好运地觅得真爱。
好不容易将人扶回家中,闻星正想去拿条毛巾来给人擦擦脸,手就被人牵住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着异常的明亮,不知道是不是被美酒浸润过的缘故,似乎也带着些馥郁的香气,冲他散发迷人的诱惑。
闻星忍不住嗔怪:“你到底是醒着还是醉了?醒着就自己起来去洗漱。”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又低下去,“……其实都这么晚了,你不用非要今天回来的。”
沈流云的眸光动了动,“可是你在等我。”
你在等我,而我知道,所以不辞辛苦也要赶回来。
还没等闻星感动,就见沈流云孩子气地冲他眨了下眼睛,“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