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缪斯(109)
音符在空气中跳动,环绕他的周身,将他拽进巨人的后花园,忘我地嬉闹。
长出翅膀的音符于繁花中穿梭,于阳光下飘荡,自信跳跃,欢欣旋转。
迈着不知疲倦的舞步,他找到通往天空的云梯,往上攀爬,一路狂奔。
胸腔在巨震,汗水在流淌,他步步艰难而又步步坚定地登到前人未至的顶峰。
耳畔尚有余音回响,指头缓缓传来灼热的麻木感,闻星的意识也逐渐清明。
他看清被灯光映照的黑白键,也察觉被泪水浸湿的脸庞。
演奏完毕,只有心口还残留着酣畅淋漓的后劲。
他站起身,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有比钻石更为璀璨的晶莹隐没在缎面青果领之中。
“我们常说,音乐是世界性的。”
颁奖嘉宾在台上郑重地念着致辞,闻星在台下却微有出神。
他用手指拨弄着新收到的花束,与许诺的小红花颜色相违,是一束米白的满天星。
边上的人也因他的动作而分神,有点困惑地问他:“你在找什么?”
简直是明知故问,他当然是在找卡片。
他这位狂热的乐迷怎么能因为送花行为如今已然变得光明正大,就不再往花里藏卡片了呢?
就这样,闻星在一阵忙碌的寻找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宣布他获得了他音乐生涯以来份量最重的国际性音乐大奖。
奖杯比他想象得要重,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差点拿不稳,那金灿灿的光芒晃得眼睛都有些发酸。
他先是简单地说了几句感谢词,感谢父母、教授、团长、朋友等等这些一路支持帮助他的人,而后没由来地安静片刻,才继续开口往下说:“过去的很多时候,我常常会挑剔自己,这个音弹得不对,那个过渡衔接得太生硬。可能我就是缺少天分,所以只好努力,也唯有努力。”
他用力地握着奖杯,声音微有哽咽:“我很少会去期盼结果,告诫自己过程更重要,更值得铭记。感谢那些努力的过程,也庆幸能在今天收获最好的结果。”
目光望向台下,他精准地从众多人中找到他想要找到的那张面孔,慢慢说出最后一句话:“最后,还要感谢我那或许不能被称作完美的爱人,和音乐一样,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满足我所有期待、美梦与爱。”
颁奖仪式结束后的夜晚,那瓶霞多丽得以被开启。
沈流云握着闻星的手,教他怎么开香槟,先将拇指抵在木塞上,再慢慢旋转瓶身,而后一起听到那声庆贺的“砰”。
陈年后的香槟偏酸,除却果味,还带有一点独特的烤面包香气,让幸福也染上暖融融的焦香。
闻星喝得有些多,很快就醉了,迷迷糊糊地去摸沈流云的手,却意外在对方的大衣口袋里摸到一枚纽扣和一张被藏起来的卡片。
卡片尺寸大小适中,刚好能放入音乐盒中收藏。上面一如既往地写了行小诗,这次总算坦荡地将文字换成中文,爱意也直白流露:我会千年万年寻遍星辰,扮尽所有的形态,用尽生命所有的语言,好再一次与你相会。*
【作者有话说】
*出自德国诗人荷尔德林
第78章 78·小花园
来德国的时候,闻星带的行李很简单,东西总共没几样。等到收拾起回国的行李时,他后知后觉这短短的一年时间里,零零碎碎添置了许多东西,想来也是有后半年身边多了个人的缘故。
处理这些东西耗费了不少时间,再加上还要联系靠谱的宠物托运公司帮忙将Cloud带回国。
这样一来,回国的进程便一拖再拖。
等到二人正式坐上回国的飞机,已是八月中旬。
兴许是因为闻星上回去佛罗伦萨时折腾出了较为严重的后果,以至于这次从进入候机室开始,沈流云面色就相当之差,表现得极其忧虑,甚至可以说是神经过敏的程度,一直到上飞机都未有改善。
闻星看在眼里,很想让空姐过来一趟,帮忙向边上这人科普身体状况良好的乘客可能会因乘坐飞机而不幸患病的概率很低。
不过,他秉承着少给别人添麻烦的原则,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只是将手摆放的位置稍稍挪动,放进了沈流云的掌心里。
他不会认为沈流云这是在小题大做,明白对方只是有很多的后怕和愧疚。
沈流云盯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看了几秒,而后费劲地将另一只还空闲着的手绕过来,帮闻星调整了一下护颈枕的位置,让他尽量靠得更舒服些。
做完这些,沈流云很认真地想了想,闭上眼睛背了几句能够想到的祷告词。
不知道有没有背错,总之就是背了。
尽管沈流云根本不信教,但希望上帝别跟他计较这些细节,大度地保佑他们一路顺风。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度过了一次无惊无险的飞行,顺利抵达赫京,还幸运地在落地时正好目睹了绚烂的落日。
结束漫长的飞行后,闻星身心俱疲,只想回去倒头就睡,却意外被沈流云带到了流苏巷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沈流云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闻星则怀着七分疑惑和三分心虚坐在大堂的沙发上等待,反省自己疏于对沈流云的关心,所以才不知道对方其实早就卖掉了国内的房产。
虽然沈流云看上去并不像破产的样子,但万一是在逞强也说不定,反正这样的事沈流云并不是做不出来。
为了照顾沈流云的自尊心,直到进了电梯,闻星才问他:“你把房子卖掉了?”
沈流云很快反应过来被误会了什么,有些啼笑皆非,“想什么呢?当然没有。只是这么长时间没住人,家里肯定又乱又脏,得找家政公司做完全面清洁再回去住。这两天就先暂时住酒店过渡一下。”
如果他有提前将家门钥匙留给关泓奕,想来就不会这么麻烦,非智能锁就这点不好。
但是算了,沈流云觉得自己还能再将就用上几年。
听完沈流云的解释,闻星松了口气,没有告诉对方自己刚才已经在默默计算现有的存款够不够两个人开销。
理论上来说,只要沈流云不乱买东西,应该是够的。
他满心以为自己将所有想法都掩饰得很好,不料还是被沈流云一眼看穿。
沈流云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而后露出那种有些了然的笑,“你不会以为我破产了,在想怎么养我吧?”一语中的。
闻星不擅长撒谎,所以诚实地点头,不料因此被双手捧着脸亲了一口,伴随着一句得意洋洋的话,“你就这么喜欢我啊,好感动。”
像是为了充分表达出这份感动一样,闻星这天被迫很晚才入睡,将五星级酒店准备充分的用品一次性用光,最后累到手指都抬不起来。
睡着之前,他想着醒来后一定要记得给这家酒店提建议,告诉酒店应适当减少部分用品,但醒来后因为发现独自在小客厅过夜的Cloud学会了新的语言内容,而闹得面红耳赤,提建议的事也自然被搁置。
小洋房少说也有大半年没住过人,因而闻星对那一院子的花草状况并不抱有乐观态度,毕竟沈流云连房子都忘了请护理,难道会记得给花草请护理吗?
果不其然,当车子平稳驶入流苏巷,闻星的目光透过车窗、铁门的缝隙,望见了满院的荒芜。
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离开之后,失去精心照料的这栋房子的主人都整日萎靡,花草自然也是同样。
余光瞥见沈流云小心谨慎的神情,闻星只好配合地朝他撒了下气,“你自己不高兴就算了,为什么连花草也要虐待?”
那些可都是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花草。
听见他的抱怨,沈流云脸上少了几分小心,多了几分无辜,“怎么能叫虐待?要是我故意给它们浇开水,那才叫虐待。本来这些花花草草就是这样,长时间没人打理自然会死,你又不是不知道。”
娇贵的植物要时常关心、耐心养护,否则便会萎靡不振。
植物如此,人也如此。
沈流云仔细找了一圈,总算发现了唯一幸免于难的植物,是那株玫瑰鼠尾草,献宝般叫闻星过来看:“其实也不是都养死了的, 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