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缪斯(69)
沈流云觉得闻星耐心,勇敢且坚韧;但范雪茵觉得闻星胆怯,常常患得患失。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一个人本就有很多面,而闻星留给他的总是看起来坚不可摧的一面。
这么想着,沈流云逐渐感受到一阵难以言明的伤心。
他摸着那条小毛毯,好似也从中汲取到一丝勇气,轻声说:“阿姨,对不起。”
范雪茵闻言怔了一下,而后失笑:“你这孩子,好好的,说这话做什么?”
她伸手,在沈流云的后背上轻柔地抚了抚,“阿姨看得出来,星星他很在意你。你们年纪小,遇到点坎坷很正常的,不是什么大事。两个人都别太较劲,也别跟自己过不去,以后的路长着呢。”*
最近也不知道红鼻子教授从哪里弄来一叠曲谱,旋律复杂不说,曲谱还是由字迹潦草的手稿复印而成,将小组的每个人都折磨得苦不堪言,闻星也不例外。
近两年里,他练新曲目的次数不多,一上手就能明显感觉到吃力。好在记忆力尚未衰退,记谱能力依然很快,别的组员还在一页一页地翻曲谱,他已然将整首曲子都记了个七七八八。
为了练好这支曲子,他泡在琴房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买一台二手钢琴回来比较好。
由于对德国的二手琴市场不了解,闻星为此特意去问了同组唯一的德国人Lars。
不料,Lars一听他的这个想法,立马劝他:“Wen,这不行,你会被你的邻居投诉的,我可不想在警局见到你。”
闻星目前居住的房子的隔音效果还不错,因而他没有完全被Lars这句话劝退,只是认真考虑了片刻,“踩弱音踏板也不行吗?”
Lars笑得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连连摇头,“Wen,你不要低估德国老人的耳力,他们的耳朵比分贝检测器还要敏感得多,建议你最好不要这样做。”
在Lars的竭力劝阻下,闻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话题已经结束,Lars却没直接走开,而是认真地打量着面前这个中国男人,面容俊美,气质淡漠,但偶尔会显出一些不符合年纪的天真。跟闻星所来自的那片土地一样,蒙着一层神秘朦胧的面纱,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好奇。
Lars跟闻星一起上课已经快有两个月了,这还是闻星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Wen,你的生活看上去好像只有音乐,这样不会太无趣了吗?”Lars歪了歪头,向闻星抛出橄榄枝,“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吧,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对上Lars热情的笑容,闻星犹豫再三,还是说了拒绝。
Lars不觉挫败,只是耸了耸肩,而后与他挥别。
今天下课前,红鼻子教授说最近是柏林一年之中天气最好的时候,阳光不燥,空气湿度也刚刚好,再往后就很难遇到这样舒适的气温了。
Lars和其余几个组员连连起哄:“教授,那你应该早点下课放我们去享受生活。”
红鼻子教授顺应民心,当真提前下课。
所以也不怪Lars对闻星说出那句话,比起其他组员丰富多彩的生活,他的生活看起来确实单一乏味,光是音乐就几乎占据了全部。
闻星自己倒是不觉得有多枯燥,亦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回到家,闻星先给鸟笼里的小碟子添了水和谷物。小鸟的吃相很差,几乎把整个脑袋栽进小碟子里,弄得到处都是。
闻星干脆把小鸟从笼子里拿出来,放到了桌子上,自己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他前几天从橱柜里找出了一个华夫饼机,正好今天回来得早,可以有时间来做烘培。
他并没有做华夫饼的经验,全是靠网上现搜得来的教程。连着失败了两次,一次是忘了给机器预热,一次则是忘了喷油,白白浪费了材料。
好在闻星并不气馁,第三次总算取得成功。
他做出了外焦里嫩的完美华夫饼,餐刀在焦脆的外皮上刮过去都能听到滋啦的声响,形状出奇的规整。
他将华夫饼切成均匀的四等分,依次放在餐盘中,再淋上枫糖浆,并点缀上几颗莓果,大功告成。
即便是沈流云在这里,也绝对挑不出错。
这样一句话从闻星的脑海里冒出来,他的动作也因此骤然停住。
吃饱喝足的小鸟在桌子上踢着正步,嘴巴里时不时发出啾啾的声音。
直到小鸟的嘴巴快要碰到华夫饼,闻星才回过神,叫住小鸟:“cloud!这个你不能吃!”
小鸟被吓得把脑袋缩回去,却心有不甘,气急败坏地叫起来:“小气!小气!”
是的,cloud是一只会说话的小鹦鹉。
一开始,它只是嘴巴里偶尔会冒出来几句简短的德语,估计是前主人教的。但可能因为cloud听多了闻星和卓钰彦通电话,最近嘴巴里时不时会蹦出几句中文。
闻星看得好笑,伸手在小鸟的脑袋上点了点,小鸟终于安静下来。
闻星晃了下脑袋,企图把脑子里不该有的念头晃出去。
面前的华夫饼吃到一半,放在一旁的手机涌进来几条信息。
他偏头看了一眼,是他妈妈发来的。
范雪茵女士平时很少给他发消息,他担心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急忙放下刀叉,去看消息。
[妈:照片.jpg][妈:照片.jpg][妈:路上遇到小沈,就叫了他回家吃饭。]两张照片里,一张拍的是菜,另一张才是人。照片里的沈流云正在喝汤,只有侧脸入镜。
发尾依然是闻星熟悉的白金色,但头顶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并不美观。显然,沈流云有说到做到,没有再继续染发了。
由于观察得太过仔细,闻星很快便发觉,沈流云看上去气色很差,比他以前见过的各种样子都要差。这很没道理。
闻星打了很多字,但又统统删掉。
他的心也好像被烤成了一块华夫饼,分成了很多小格,每一格都塞着对沈流云的不同情绪。
明明有很多话想问,最后却也只是问了一句平平无奇的:他喝了几碗汤?
等了一会儿,范雪茵回复他:就喝了半碗,好像胃口不太好。
闻星看着那句回复,一时无言。
他原以为他对沈流云已然没有任何期待,如今才发现并不尽然。
他仅仅是将对沈流云的期待放到了最小,只期待沈流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不过看上去,沈流云连这样的期待都无法满足。
小鸟的放风时间结束,闻星重新将cloud放回笼子里,走到阳台去将窗户打开。
他居住的楼层在中间,刚好可以望见楼下那棵树的树梢。树梢上,有一片树叶已然有些泛黄。
来柏林以后,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夏天快要结束了。
第50章 50·苦胶囊
“你在看什么?”关泓奕见沈流云一直盯着手机看,有些奇怪。
沈流云头也不抬地回他:“鸟。”
关泓奕愣了一下:“鸟?什么鸟?”
沈流云:“鹦鹉。”关泓奕:……
他是想问鸟的品种吗?他是想问沈流云为什么在看鸟。
算了,谁发工资谁是大爷。
关泓奕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心平气和,继续跟沈流云讲正事。
经过警方锲而不舍的蹲守,最终在一家地下赌场找到了逃逸的代驾。一开始,代驾并不承认此事与章竣有关,多次审讯后才总算吐露真言。
至于伤者那边,关泓奕找人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伤者在事故发生的前不久就在工地受过一次伤。伤者因疲劳作业而从脚手架上不慎摔了下来,该工程的负责人却拒绝按工伤给予赔偿。
伤者拿不出钱去医治腿伤,眼见着一条腿就要被这么拖废了,以后都会落下残疾。冯丹气不过便去工地门口拉了横幅,章竣偶然开车路过,发现了这对母子的可利用之处,便叫人联系了他们。
这对母子本性不坏,关泓奕拿了证据过去,稍微问了几句,两人便什么都说了。
听完这些,沈流云皱了下眉,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如若章竣是对他怀恨在心多年,那准备了这么久不该给他设下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圈套,更妄论此举还极有可能将自己也给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