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缪斯(49)
只是沈流云不会知道,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正确答案。*
四月,闻星前往伊尔库茨克。
他刚走出机场就见到了一块写着他名字的牌子,被两只手臂举得很高,是来接他的负责人伊万。
伊万是俄罗斯人,会说中文,只是说得有一些别扭。他对闻星解释,因为他们人手不够,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来接闻星。
闻星对此倒不是很介意,加上他带的行李本来也不多。
伊万开车将他送到了主办方给他安排的酒店,帮他把行李箱送进了房间。
伊万很健谈,听说他是第一次来伊尔库茨克,特意给他介绍了几家当地的特色美食餐厅。
闻星把那几家餐厅记了下来,而后问伊万:“请问这里离大巴站远吗?”
伊万回答他不远,打车过去很快就能到达。
“谢谢。”闻星把他说的话如数记下,向伊万再次表达了感谢。
伊万笑容可掬地摆了摆手,忍不住好奇:“你是要去哪里玩吗?”
“要帮朋友买东西,不过主要是我想去一趟贝加尔湖。”闻星回答他。
伊万有些遗憾地表示:“那你应该早来一些,贝加尔湖现在的冰已经开始融化了。”
贝加尔湖以其有着独特的蓝冰景象而闻名,但闻星倒不是为了看蓝冰,他只是想要看一看世界第一深的湖泊长什么样。
这次音乐会的性质是一场文化交流活动,演奏者有如闻星一样的中国演奏家,也有当地音乐学院的学生和专业的乐团成员,观众则多为当地爱好古典乐的居民。
音乐会的演出时间定在一周后,在此之前,闻星需要先与当地乐团一起排练曲目。
闻星了解到这是一支在当地很有名气的乐团,他们有着极高的专业性,又有别于传统学院派,并不专注于乐曲的演奏技巧,而是更为重视乐曲的情感表达。
在一周的排练中,闻星也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从而演奏出了不同感觉的柴一。
柴可夫斯基在莫斯科时期对俄罗斯的民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中汲取了大量的灵感并融于创作之中,大部分作品中都能感受到对生活的赞颂。这点在第一钢琴协奏曲中有着完美体现,这也是本次文化交流活动选择这首曲目的原因。
在柴一的三个乐章中,闻星最喜欢的是第一乐章。
第一乐章为奏鸣曲式,开篇即是一长段的引子。在这段引子中,乐声富丽堂皇、宏伟宽广,第一小提琴和大提琴庄重地奏响主题,清晰而有力的钢琴音紧随其后。
该乐章显示部的第一主题中,柴可夫斯基对原本哀怨的民歌曲调做了一个特殊的变动,他在每个三连音中插入了一个休止符,曲调由此变得明朗诙谐。
那是独特而绝妙的休止符。
音乐会圆满结束后,闻星次日便一刻不停地搭乘大巴去了奥利洪岛。
也不知是公司要求,还是大巴司机心情好,在闻星上车的时候,司机对他做了个招财猫的动作,用俄语说欢迎乘坐。
闻星回以一个微笑,心情也因此变得好起来。
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无数的红墙、尖塔从他眼前不断掠过,五个小时后他抵达了奥利洪岛。
紧接着,他换乘气垫船登岛,登岛后再搭乘越野车。
如此几经颠簸,闻星总算见到了贝加尔湖。
正如伊万所说,如今已经进入春季,湖面有不少冰已经开始融化。
绚丽的霞光铺满天际,波光粼粼地映在湖面上,湖水裹挟着逐渐消融的薄冰涌向岸边。
是难得一见的冰推景象。
闻星站在这被誉为西伯利亚的蓝眼睛的湖泊边,想起他生命里同样珍贵的一双蓝眼睛,想起那片让他险些溺毙的冰湖。
即便春日真的会来临,他也不想再继续傻傻地守在湖边,等待湖面的寒冰融化。
他决定要放下沈流云了。
从贝加尔湖原路返回的路上,闻星接到了伊万的电话。
伊万问他是否已经离开伊尔库茨克,听到闻星回答没有,伊万在那边发出了庆幸的感慨。
闻星不由得好奇:“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吗?”
“音乐会那天有位你的乐迷给你送了花,但当时工作人员将它遗漏了,没有带给你。那束花里还有一张写给你的卡片,你还没有离开实在太好了。”伊万向他简单解释了一番。卡片?
闻星不禁想起元旦那晚收到的卡片,是那位乐迷送的吗?这次的音乐会难道他也在场?
闻星在机场见到了伊万,对方捧着一束花匆匆赶来。
香水百合的花瓣已经微微卷起,不复清丽。那张夹在花朵中的小卡片还残留着花香,里面是一行遒劲有力的俄文。
“Для меня вы стали с этих пор”*伊万瞥见了卡片的内容,惊讶道:“咦,是莱蒙托夫的诗。”
是俄罗斯籍诗人莱蒙托夫很有名的一句。
伊万由此感叹闻星的名气之大,乐迷中还有俄罗斯人。
但闻星盯着那卡片上的字迹看了好一会儿,把一笔一划都看得极为仔细,心里渐渐生出一丝疑虑。
【作者有话说】
*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莱蒙托夫
第35章 35·云吞面
在用完今天的午餐后,沈流云递给徐妈一个厚实的信封,告诉对方从明天开始可以不用过来了。
徐妈愣了愣,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筷的饭菜,心里很是忐忑,“沈先生,是今天的饭菜做得哪里不合胃口吗?”
还没等沈流云回答,徐妈又想起另一桩事,急急道:“还是因为我之前不小心把陶先生跟闻先生的喜好记混了?”
沈流云想要辞退徐妈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最近不太想要见人,也没什么胃口,徐妈每天过来做饭最后多半都只能倒掉,实在浪费。
何况当初将徐妈雇回来,也是因为闻星的要求,现在倒是不怎么需要了。
徐妈做的饭菜自然没有问题,只是她说的另一件事沈流云却全然不知。
“什么记混了?”沈流云皱起眉。
听徐妈解释了一番,沈流云才总算在事情发生的半年后知晓了这件事。
其实要是没人提起,沈流云已经快把陶希文长什么样给忘记了。毕竟他在与对方分手之后,就完全切断了与其的所有联系,他连陶希文现在身处何处都丝毫不知。
可徐妈口中的这件事太容易让人误会他对前任余情未了,若非如此,为何要留着前任介绍的做饭阿姨?
闻星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
沈流云恍然意识到,或许闻星其实对他存在着许多误会。
除了这件事,肯定还有很多别的事。
但无论是哪一件事,闻星都选择了同样的处理方式,那便是一个人默默消化,而不选择来找他求证。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就直接给他判了死刑。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人说话总是真假参半,连真心都藏在层层伪装之下,轻易不给人见,才让闻星在这段关系里始终谨小慎微、患得患失。
怪不得闻星,是他给的太少了。
沈流云拿出手机,顺手点开了一个社交媒体软件,想看看闻星今天有没有更新动态,这已经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闻星发动态没有规定的规律,有时候两三天会发一条,有时候一个多月都不会发一条。
沈流云今天运气不错,刚打开软件,推送的第一条动态就是闻星的,发布于三分钟前。
内容是“今天吃云吞面”,并附上了一张云吞面的照片。云吞皮薄肉多,码得整整齐齐,将细细的竹升面围在中间,边上还有一片色泽青翠的青菜叶,看上去清淡鲜香。
评论有人问闻星是在哪家店吃的,看上去很好吃。
沈流云也评论了一条:是自己做的吗?
两分钟后,闻星回复了他:是的。
他将那简短的两个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心情奇异般地好了一些。
闻星做的云吞面与外面店里买的相差无几,沈流云之所以能猜中并非因为他观察得多么细致入微,而仅仅是因为他吃过闻星亲自做的云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