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156)
直到停在琴房。
晏为炽单手掀起琴盖,五指搭在琴键上,从头敲到尾。
为了锻炼体能,避免死于绑架去过继承人专用的训练营,加上春桂那三年兼职做劳工导致骨节突出掌心都是茧子。
一片粗糙接触到定制的琴键,几个瞬息之后,流畅又空灵的琴音流出。
新生与萌芽,生机勃勃的希望与温暖携手,充斥在整个琴房。
一段结束后,又是一段,从暖春到热枕的夏季。
仿佛能听见蝉鸣,热风拂面,晒得发烫得梧桐树叶落在头上,口腔里是酸甜冰凉的气泡水。
忽然大雨稀里哗啦,有情侣撑着校服跑到屋檐下躲雨,笑对方狼狈。
而后稻田金黄,满树的叶子纷纷落下,走过无忧无虑踏进迷惘忧愁的少年踩着落叶,不知去向何方。
有人来接他,带他去看一场太阳永不下沉的风景。
再是天地白茫茫的,迁移途中落单的鸟雀被一双手接住,揣进怀里。
雪花吻在冻僵的指尖,吻在生动的笑脸上,微红的眼睛里。
苍白的世界响起快乐的笑声,期待雪后初晴。
晏为炽一口气弹了四段,他把春夏秋冬从自己的指尖描绘出来,送给了陈雾。
站在钢琴前的他变回晏氏的继承人,单调的棉质睡衣睡裤也盖不住骨子里的优雅尊贵。
琴声一停,
晏为炽抬眼,凝望陈雾的目光专注纯粹,还是那个只想和他回老家割麦子的普通人。
陈雾慢半拍地鼓掌,镜片后的眼里满是简单的夸奖:“阿炽,你会弹钢琴啊,弹得真好听。”
“随便学的,”晏为炽轻描淡写,“我母亲是钢琴老师。”
陈雾的脸上一片诧异。
晏为炽乏味地捋了几下湿发,倏然道:“要试试?”
陈雾摆手:“我不会弹。”
“过来。”晏为炽招招手,“我教你。”
陈雾穿着同款睡衣被晏为炽搂在怀里,在他的带领下笨拙地把手放在琴键上面。
生涩卡顿的琴音持续了片刻,有了些许欢快的感觉。
陈雾转头看晏为炽,脑后头发擦过他的下巴,留下和他一样的青柠香:“阿炽,这是什么曲子?”
晏为炽绷着脸:“别玩我,你还能连这都不知道?”
这不就是俗得不能再俗的婚礼进行曲。
一时半会想不到别的简单好弹还有意义的,就被他拿出来用了。
陈雾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晏为炽又带陈雾弹了一遍,在最后一个琴键敲下去的那一刻说,“这曲子叫,”
“我爱你。”他说。
第71章
陈雾在晏家老宅的这一晚睡得很不好, 他闭着眼,手一下一下打在晏为炽的身上。
五指拢在一起好像握着一根小棒,把晏为炽当木鱼敲。
晏为炽人都傻了。
“操, ”晏为炽抓住又要挥过来的松软拳头, “老婆?”
陈雾没有醒过来, 他没敲到木鱼,焦躁地紧紧抿起了嘴唇, 眉心也拧在了一起。
晏为炽只好松了手,继续被当木鱼。
今晚他又是弹钢琴又是表白的,陈雾不是应该梦到婚礼现场吗, 怎么梦回小庙了。
晏为炽躺在床上惆怅地叹息。
俗气的路数千千万, 还是摩天轮管用, 什么时候再去坐坐。
陈雾敲了半个多小时木鱼, 终于安睡。晏为炽揉揉他的手指,也跟着睡去。
结果没多久,陈雾醒了, 他肚子不舒服,爬起来找到拖鞋去上厕所,撞到了床, 咚一声响。
晏为炽听得眼皮跳了跳,撩起他的刘海检查撞到的地方, 肿了个包,还破了点皮。
撞到床的雕花上去了。
晏为炽凑近吹吹,心疼道:“怎么磕成了这样。”
“没事, 就一点点疼。”陈雾完全醒了, 他从晏为炽手里接过眼镜戴上,刘海乱翘的打了个哈欠, “你睡你的,我上完厕所要去倒水喝,过会儿才回床上。”
晏为炽还睡个屁,他叫管家送了药过来,有肠胃消化的,也有风寒方面的,乱七八糟的一大药箱。
“小少爷,需不需要叫医生?”管家询问。
晏为炽随便拿了一盒药看说明:“暂时不需要,有情况再说。”
管家快要走出厅堂时,里面传来有点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局促的呼喊。
“阿炽!”
小少爷周身的冷漠寒凉瞬间消失,丢下药盒就大步往里走:“让鬼追了?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短短一句话,就饱含着与这座老宅不相符的温馨亲密。
管家轻着脚步离去。
不多时,陈雾吃了药躺下。
晏为炽看手机,凌晨两点四十,他面色铁青地抓头发。
这地方不行,跟陈雾八字不合。今年没必要都不会再来了。来了也不会留下来过夜。
晏家祖辈花重金请一支顶级风水大师团队敲定,能聚宝能镇邪的布局,在晏为炽眼里屁都不是。
晏为炽侧身摸摸陈雾:“还难不难受?”
“好点了。”陈雾抱着他的胳膊放在怀里,“绵绵豆豆在干嘛。”
晏为炽把家里的监控调出来。
屏幕的亮光打在陈雾脸上,他眯着眼睛望了望,三花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走秀,黄狗还在呼呼大睡。
动物是灵敏的。
三花找到摄像头,站起来举着爪子擦擦脸,乖巧地喵了几声。
“绵绵,你再睡一会。”陈雾说。
“喵~”三花绕了两圈,就地一趴,眼睛悄悄睁开又闭上,把脑袋埋进了爪子里面。
很像那种忽悠家长“我没玩了我睡了”的小朋友。
“绵绵真乖。”陈雾很温柔地夸了一声,抱着晏为炽的胳膊让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带着揉了揉。
晏为炽把手机息屏丢一边,调试力道手法给他揉肚子。
四点半,该起床了。
陈雾跟晏为炽的眼下都有青色。
这个天不冷不热穿着简便,单衣单裤就行,他们不一会就穿戴整齐地站在卫生间。
昨天两人还在商量周日怎么过,现在只想回家补觉。
晏为炽在牙刷上挤了牙膏给陈雾,陈雾把接好水的漱口杯给他。
“肚子还难受就不吃了。”晏为炽说。
“不难受了,可以吃的。”陈雾刚用冷水洗过脸清醒了不少,有水珠滑到他的脖子里,在衣领上留下深色印记,他垂着脑袋刷牙,睫毛被自己揉成一撮一撮的。
“你昨晚梦到什么了?”晏为炽把炸成金色鸡窝的头发打湿,随意抓了抓。
“梦到跟师兄一起敲木鱼。”陈雾含糊地说。
晏为炽把手伸到他后面的衣服里:“怎么没我?”
陈雾疑惑地看了晏为炽一眼,似是在说,你又不会敲木鱼。
晏为炽:“……”
我也是闲的,非要多嘴。
晏为炽今早作上了,让陈雾给他刮胡渣。
陈雾手忙脚乱,晏为炽眉眼带笑,享受他笨拙的服务。
虽然陈雾也会长胡渣,但是长得很慢,也比较浅,不像晏为炽,一晚上过去就冒了一层,粗粗的硬硬的。
晏为炽不刮不行,陈雾不让亲,说是很扎。
“阿炽,我们是不是要快点了,迟到了就不好了。”陈雾放下剃须刀。
“没事。”晏为炽打开镜子一侧的木柜,从第二层拿出了什么。
陈雾发现是他平时擦脸擦手的油,目瞪口呆:“阿炽,你这都让人准备了啊。”
“别管。”晏为炽打开一罐擦脸油,动作熟练地用手指扣了一块,“脸仰起来。”
陈雾温顺地照做。
晏为炽凑得很近,混着薄荷香的气息喷洒在他眉眼间,下巴上有剃须水的清爽味道。
脸擦完了,该擦手了。
晏为炽有条不紊地进行这项工作,严谨程度像是在保养玉器。
陈雾可以自己擦,但他没有拒绝晏为炽,从来都没有在这上面打击他炙热的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