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者上钩(157)
“好了。”晏为炽盖好油膏的盖子。他见陈雾还仰着脸,心头软得要命,忍不住低低下腰背亲了好几口。
关于晏家,陈雾很少问。无论是那次突然带他现身季明川的认祖归宗现场,还是这次回老宅。
或者当年弑母传闻背后的真相,看似毫无预兆很突然就回到晏家的原因。
天地披着朦胧光影。
老宅四处都能见到佣人在忙活,柱子雕刻石桌之类都没灰,那么干净还要擦拭。
陈雾跟着晏为炽一路走,一路都有佣人的恭敬喊声。
昨晚没有这么大场面的传统财阀家族排场,陈雾不是很适应,他垂下眼睛安静地走过早就清扫过的地面,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来了通电话,陈雾惊讶地接通:“潜潜。”
赵潜有气无力:“哥,你下午在公馆吗?”
“在的。”陈雾被晏为炽牵着,从一块蝙蝠石雕前经过。
赵潜说:“那我去找你成吗?”
“可以。”陈雾问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没睡。”赵潜喝了口过夜的茶水,一嘴茶叶,她粗暴地咀嚼着咽下去,“赶论文,要死了。”
陈雾:“……”
“我一个要进厂的人,每天问自己一万次,我真的需要这个毕业证吗,我真的服。”赵潜沧桑地说,“你给我熬点补肝的药让我喝喝。”
陈雾闻到了阵阵花香,精气神好了起来:“你导师很严格吗。”
“观世音在世。”赵潜呵呵。
陈雾:“……”
“我去你那玩玩,找一找灵感。”赵潜咳嗽,“顺便帮我检查一下我的论文有没有基础问题。”
“好吧,你发给我。”陈雾挂掉后说,“阿炽,潜潜被论文折磨得好惨,你呢。”
晏为炽满面浓重的倦意:“我什么?”
陈雾看了眼旁边盛开得美艳的海棠花树:“你的论文啊,没听你说过。”
“瞎写的。”晏为炽随口道。
“这样的吗,”陈雾好奇地说,“我想看看。”
晏为炽不同意:“你男朋友脸皮薄。”
陈雾:“……论文又不是情书。”
晏为炽揶揄地笑:“想让我给你写情书?”
陈雾,“不是,我没……”
“等着。”晏为炽二话不说就定下来了,“给我点时间,我准备准备。五百字起,上不封顶。”
陈雾闭上了嘴巴。
晏为炽不动声色地松口气,他的论文是理论结合实践,实践部分把陈雾写进去了。
那能看?不得臊死。
早餐还是在昨晚那个地方吃。
从主到次,不同的厅堂从不同的门进出,不会碰到。
餐桌很长,餐点有西餐中餐,简单的,精致的,大家各吃各的没有关联。
跟昨晚相比,缺了人。
晏二爷不在,无人打听,都在就餐。
陈雾吃了一口熬了不知多久的杂粮稀饭,入口像化了,还黏黏的,他又舀了一口吃。
“小弟,昨晚上半夜你二哥身体不适,一家送他了医院。”晏岚风用温热的湿毛巾擦着手,挺普通的指骨,平时签上亿合同。
晏为炽并未回应,耳边是陈雾的咕哝, “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他夹了个奶黄包放到陈雾的小盘子里。
早上不止晏二爷,季明川也不在。
这次依然没人询问,还是晏岚风开的口:“小季发烧了。”
陈雾咬着奶黄包,浓郁的奶香在他的齿间扩散。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晏三姐突然站起身,衣发微乱,不似昨天的整洁干净,她垂头绕过长桌走到陈雾身边,直挺挺地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他呆滞地坐着,勺子举在半空。
屏风后没有声音。
晏为炽面色冷厉:“三姐,大清早的,天还没亮透,你这是在演哪一出?没睡醒就回去接着睡,别在这吓人。”
晏三姐不看晏为炽,她以跪地的姿势仰望陈雾,露出憔悴的面容,布满血丝的悲苦眼睛里流下两行清泪:“小朋友,你可怜可怜我的儿子,把配方给他吧。”
陈雾的表情微变。
晏为炽把碗筷往桌上一丢,握住陈雾的手把他牵起来:“不吃了,回家。”
陈雾才走了两步,就有一双手抱住了他的腿。
干巴巴的皮下是突出的骨头。
力道极大,像攥着的不是活人的皮肉骨骸,而是一张药方。
陈雾挣脱不掉。
晏为炽发怒的前一秒,漠不关心的几人里面,晏岚风有了动作:“三姐,你先起来。”
晏岚风过去拉她,拉不动。
看着弱不禁风的人,发了疯不是那么好牵制的。
“明川昨晚烧得厉害,他说他疼,平时他不那样,他是真的太疼了,一直抖,说胡话,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如果可以,我愿意替他受那份苦,他还那么年轻,不该受那种罪,自己还是个孩子却经历了丧子之痛,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代,他在山区捐学校,没做过十恶不赦的事,他是无辜的啊,他是无辜的……”
晏三姐可能没吃药,神志不清了,她神神叨叨着祈求陈雾,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咚咚咚地一下接一下。
“小朋友,你是个心善的人,你救救我儿子。”
磕得头破血流。
第72章
闹剧带来的后续是, 地上的一滩血迹,昏迷的晏三姐,以及拿到手的药方。
晏为炽没问陈雾为什么要给。
陈雾都是怎么想就怎么做, 配方是他的, 他自己做决定。
回去的路上, 陈雾的脸色很差,从来没有过的那种程度, 晏为炽根本不敢发牢骚表达任何不满。
季明川肯定是冲着陈雾的弱点软区来的。
距离认祖归宗潦草收场不过四五天时间,调整得如此迅速,显然早就备好了第二套方案。
但是,
就这么让季明川如愿了?
又是他妈的苦肉计, 换汤不换药, 为了达到目的, 什么令人不齿的手段都用。
晏为炽坐在酒窖抽烟喝酒,两指捏着打火机,抵在圆桌上转动。
影响不到大方向,
除了让他极度不爽,妈得。
晏为炽把打火机用力砸了出去。
外面好像有什么响动,他以为陈雾过来了, 略显狼狈地跑过去把打火机捡起来。
虚惊一场。
姜禧几天前没了孩子,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来, 她哭不出来了,从早到晚的躺在床上。
楼下传来车子的引擎,姜禧没有反应。
房门外有脚步声, 她还是那个样子, 不见丝毫变化。
门从外面打开,本该在晏家老宅的季明川走了进来, 他平静地走到床边,摸上姜禧的脸。
手很烫。
姜禧的眼珠动了动。
“小禧,我知道你一直很在意我为什么不用你送我的那株药材,”季明川嗓音里是高烧的浑哑,“因为我没有配方。”
姜禧苍白的脸上浮出轻微的动容,在她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告诉她了。
她拿掉脸上的手,“那配方……”
“在我哥手上,只有他有。”季明川好似发现不出姜禧的抵触,弯腰把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滚热,“他不给我,不管我了,我一点法子都没有,只能等机会。”
“昨晚我发病吓到了我母亲,她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跑去求我哥,把头都磕破了,求到了。”季明川微哽,“我真不孝。”
姜禧到现在还没亲眼见过晏家老三,也就是她的婆婆,只在报道上看到过,病怏怏的可怜人。
她想不到晏家老三会做到那个地步,给一个小辈,一个外人下跪。
难怪她爸会这么器重她的丈夫。
因为她的丈夫背后有晏老三,为了他不惜放弃晏氏股东赋予的地位,甚至卸下晏家三小姐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