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离开后他们后悔了(88)
但这雪橇,郁寻春已经坐不下了。
宴南山把绳子塞到郁寻春手里。
两人对视,宴南山眨眨眼。
郁寻春懂了。
原来不是要和他一起玩雪橇,而是,要让郁寻春给她拉雪橇。
她说宴青川小时候冬天都这样玩。
郁寻春没忍住:“都让他拉你吗?”
“哎呀,我那是为了锻炼他的身体,不然他怎么能长这么高。”
这间房子在院子里,层高不高,门框更矮,郁寻春进屋都要微微低头,宴青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门口把外面的光挡了个彻底。
他一手按在头顶的门框上,探了半个身体进来,搭上了宴南山的话:“有没有可能,你不‘锻炼’我,我也能长这么高?”
宴南山深以为然:“也是,姐的基因好。”
宴青川招手让郁寻春过去,他来提醒郁寻春吃药。
郁寻春和宴南山在雪地里呆了一下午,鼻尖冻得有点红,围巾和手套也贡献给了外面的雪人。
但他人很开心,凑过去时还在笑:“真的都是你拉宴女士的吗?”
这称呼是他跟着宴青川学的。
“也不全是,四六开吧。”
“谁四?”
“我四,她就会欺负小孩儿。我小时候就是她玩具,长大了她还嫌我不好玩了。这下你来了,又给她找到新玩具了。”
进屋后,宴青川递给郁寻春一杯温水:“先暖暖手。”
如果这是当玩具的感觉,郁寻春并不讨厌。
甚至很喜欢。
他的手冻得有点僵,伸手过去没接稳,杯子落在地上,碎了。
郁寻春脑袋立刻懵了。
大过年的,来别人家里做客却打碎了别人的杯子,他脸上的笑立刻就没了。
郁寻春一边道歉一边蹲下去:“抱歉……”
宴青川抓了他一下:“小心手。”
没抓住,郁寻春就跟没听见似的。
他犯了错,这个错误足以抵消掉他今天一整天的愉悦。
晚两人一步的宴南山凑过来:“哦~”
她的手按在郁寻春捏着碎片的手上。
两人在外面堆雪人时,郁寻春一直在往外掉装备,围巾、手套,都在宴南山的鼓动下,到了雪人身上。
而宴女士,依旧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
她的手刚从手套里取出来,虽然比不上一直在暖气房内的宴青川,但相比徒手摸雪的郁寻春来说,仍然温暖不少。
而另一点和宴青川不同的是,女性的手,更加柔软。
就像她这个人。
“碎碎平安宝贝,这是个好兆头。”她把郁寻春手里的碎片放回原处,“可不能捡。”
阿姨过来打扫宴南山也没让,她说至少也得留到明天。
那一刻郁寻春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像有人往他心里灌满了温热的水。
摔碎一个杯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却在那一瞬如临大敌。
他在等待苛责,或者说,不等别人他已经现在心里将自己训斥了一遍。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如果这句话是宴青川说的,郁寻春或许还没有这么大的触动。
但偏偏这句话是宴南山说的。
一个妈妈,一位家长。
她告诉郁寻春不用害怕犯错……不,摔碎一个杯子而已,这根本没有任何错。
郁寻春玩累了,在楼上宴青川的房间休息。
但他没什么睡意,他打量着这间宴青川从小生活的房间。
即使他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但屋里依旧有许多生活的痕迹,比如书柜上没搭完的积木,比如墙上用旧的网球拍,比如门后痕迹斑驳的冲浪板。
不管宴青川怎么往前,这个家永远都在他身后,为他敞着门。
房门被轻轻敲了下,外面的人轻声叫着宝贝,是宴南山。
郁寻春拉过被子装睡。
他听到宴南山轻手轻脚进屋,有点可惜他睡着了,嘟囔着:“真可惜,还说跟你一起蛐蛐阿宴小时候呢。”
他感觉宴南山把什么东西放在枕边:“那等你醒了自己看吧。”
宴南山走了,郁寻春睁开眼,枕边多了两本相册。
郁寻春翻开,里面全是宴青川。
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看起来丑巴巴的,后面逐渐长开,变得圆滚滚,眼睛大大的,像西方古典油画上的小天使。
每张照片下面,都标注着他当时是几个月又多少天。
什么时候长头发,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全部被记录了下来。
再往后,他穿上了各种各样的小裙子,被扮成了小女孩。
他第一次上幼儿园,哭得像个小老头;他过生日的时候栽倒进蛋糕里,满脸都是奶油却对着镜头大笑,咧着他没有门牙的嘴;还有他学游泳的照片,踢足球的照片,在船上抱着海钓上的大鱼的照片……
一直到上高中,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照片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少。
那些照片,生动地将郁寻春拉进了那一个又一个瞬间。
幸福和爱,变成了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
宴青川轻轻推门,发现郁寻春没有睡觉。
他靠在床头翻相册。
宴青川随手翻了两下:“我妈给你的?”
郁寻春点头。
他指着一张宴青川大概五岁,穿着漂亮小裙子的照片:“你几岁才不穿裙子的?”
“那会儿就不怎么爱穿了。”宴青川和他靠在一起看。
翻到某张照片时,想起来就会讲讲当时发生的事情。
宴青川一直想要个妹妹来替他继承家业,是因为宴南山一开始想要生个女孩儿,所以小时候也爱把他往女孩打扮。
宴青川小时候长得可爱,戴小皇冠也不违和。
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宴南山,但郁寻春很庆幸:“幸好你不是女孩。”
“为什么?”宴青川问他。
因为如果宴青川是女孩儿,郁寻春大概率就遇不到他了。
他没有回答宴青川这个问题,反而说:“你知道吗宴青川,我有些嫉妒你。”
郁寻春以为自己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这样心思丑陋的自己,他以为他永远不可能对别人说出这个想法。
这不是郁寻春第一次,因为别人的幸福而感到嫉妒。
他第一个嫉妒的人,是程晁。
在没去过他家之前,他总会听到程晁抱怨程母,说她这样也要管,那样也要管,连袜子穿什么颜色也要管。
虽然没有席余馥严厉,但郁寻春还以为他们是一样的。
第一次去他家,看到两人凑在一块,他以为是自己的到来害得程晁被训斥,正想要帮忙解释,却听到客厅里两个人在吵嘴。
不是那种凶狠的严厉的斥责,而是带着亲切和关心的埋怨,埋怨他带同学回家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埋怨他这么冷的天还想着吃冰。
当时郁寻春站在程晁卧室门后,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后来他爱往程晁家里跑,也有一部分程母的原因在。
她总是笑盈盈地招呼他,给他烤香喷喷的小蛋糕,而她每一次凶巴巴叫程晁名字时,郁寻春心里都会闪过一丝嫉妒。
第一次听到宴青川拥有让人匪夷所思的,美满家庭时,郁寻春也非常嫉妒。
如果是陌生人,他或许都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但恰恰,对方是身边很亲近的人。
“我是不是很狭隘?”他问宴青川。
“怎么会?”宴青川张开双臂,“抱一下?”
郁寻春摇头。
“我爷爷爱钓鱼,我奶喜欢一个人去旅游,我妈梦想是早日退休然后坐拥二十个小鲜肉,以后我挨个带你和他们玩。”宴青川依旧将他抱住,“你这个新玩具,他们可要喜欢死了。”
郁寻春默了一会儿,才搂上他的腰。
他喜欢当玩具。
晚上,宴奶奶让两人留下来,但因为出发前没准备,郁寻春没有带第二天的药,所以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