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211)
这些年来,袁绍心里也曾经考虑过,按道理该立长子袁谭,但他觉得幼子袁尚最像自己,私心里是更中意袁尚的。况且还有-层原因,袁绍虽然知道自己病了,但绝对不会想着这病能要了他的命,若立袁谭,子状父未老,就是给他自己造了-个威胁。如此看来,年幼的袁尚就更合适了。也许身边那些谋士,有善于察言观色的,能摸到他的几分心事。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从前至少从未在嘴上说过。
这次,袁绍召集了身边的重要谋士审配、逢纪、辛评、郭图等人,稍微透露了-点自己的意思,“我的第三子尚,虽然年少,但相貌堂堂,又能礼贤下士,待我百年之后,似乎可以继承我的事业,不知诸君意下如何?”
这些人中,审配和逢纪是拥立袁尚的人,而辛评和郭图则是拥立袁谭的人,双方各为其主,-时争辩不休。
袁绍又是听得头痛不已,摆手终止了这次会谈。
但是消息就这样散布开来。
比起他这个长子来,父亲更中意幼弟,这让袁谭倍感心烦意乱。
“将军,豫州牧来信。”
袁谭犹豫了-瞬,接过信来。在此之前,刘备已经送了三封信给他,极力劝他归降朝廷。袁谭最初觉得惊愕,刘备怎么会想到劝他投降?他可是袁绍的儿子。因此他看过之后,并没有给刘备回信,只是把那三封来信都烧毁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此刻袁谭拆开信封,却见刘备约他是夜子时会面于东郡。
如今袁军驻扎在仓亭津,朝廷大军已经渡河聚集于濮水,东郡位于两地之间偏西的位置,更近于朝廷的兵马。
袁谭蹙眉将那封信在火烛上点燃,望着腾起的火光,想到从郭图等人处听到的消息,更觉心烦意乱。
也许应该去见-见,他当然不会投降朝廷,但如果能拉拢刘备,异日也是一股助力。
袁谭与刘备相交有数年,知道刘备仁厚,倒不怀疑刘备要趁机暗害他。他这样想着,是夜单骑而出,至于东郡江畔。
刘备早已在焦急等待,夜色中见了袁谭,忙上前携手,亲热道:“显思(袁谭字)别来无恙,快随我来。”
江上-叶小舟,撑船人乃是关羽。
“玄德兄这是要带我去何处?”袁谭不肯上船,过江便是朝廷大军,他除非是疯了才会跟着刘备渡江,“信中说有机要之事,非见面详谈方可,如今我已来了,玄德兄请讲。”
刘备仍是握着他的手不放,低声道:“是陛下要见你。”
“什么?”袁谭这下是真惊了。
刘备也是无奈,连发三封信都不见袁谭回应,最后还是皇帝出面,说只要能带袁谭来,皇帝便能让袁谭归降。
刘备忙道:“我在陛下面前备述显思之能,陛下大起爱才之心,定要我带你去一见。有机要之事要与你相商的,不是我,而是陛下。你放心,陛下亲口允诺,又有我在旁边,定然保你安全无虞——旁人更不必知晓此事。”
袁谭听说是皇帝要见他,也觉意动,况且因冀州继承人之争,他也有些私心,既然来了,没有再退却的道理。
“前面那三封信里,我都已为你设身处地考虑过的,道理你心里最清楚,不必我此时再多说。”刘备完全是为了袁谭的口吻,“夜短梦长,陛下可没有-整晚的空闲等着咱们呐。”
袁谭顿足,-咬牙上了这货真价实的贼船。
其实刘协今夜并没有等待袁谭,因为刘备并不确定袁谭会来,哪里敢让皇帝等着,因此是接到了袁谭后,这才派人去官渡大营通报。
刘协接到消息时,正与曹昂谈论如何处理沮授等人的事宜,闻言笑道:“你看,袁绍的儿子这不就来了-个么?”
曹昂问道:“陛下要留住他?”
“留他下来做什么?多-张嘴吃饭么?”刘协悠悠道:“放他回去,扶小狼崽杀了老子做新狼王,不也怪有趣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二更在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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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刘协之所以愿意花时间见袁谭, 是有原因的。
在官渡这场战斗中,袁绍虽然败了,折损了八万兵马与粮草辎重若干, 但这并没有伤到袁绍的根本。这一仗说白了,只是粉碎了袁绍南下进攻的意图。而要彻底除掉袁绍, 朝廷还要派兵渡河追击。而袁绍在冀州经营多年,他虽然多谋无断, 但是在对冀州的治理上还是颇有成效的, 因为户口众多,人民富庶, 他征税也不多,四处征战, 但冀州内部是平稳的,正如刘表的荆州,却比荆州更繁荣些。可以说袁绍在冀州, 是得民心的。
如果不能尽快除掉袁绍, 假以时日,袁绍便能通过四州的供给,恢复元气, 卷土重来。到了那个地步,如果朝廷要拿下袁绍,非得在冀州展开鏖战不可。届时冀州便会生灵涂炭, 冀州民众乱世中偷得的几年安稳日子也就荡然无存了。而朝廷的损耗也会相当巨大。这不是刘协所乐见的,所以如果有其它的办法, 能尽快除掉袁绍这一块棘手的势力,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行性,他也愿意试一试。
“陛下。”刘备先入帐中, 垂眸恭敬道:“人已到了。”
刘协搁下正往奏章上写批示的墨笔,抬头道:“带进来吧。”
袁谭迈着小心的步伐,神色谨慎走进来,他因是趁着夜色单骑而来,便穿了寻常小将的甲胄,原本腰间的佩剑已给解了去,此刻手仍是下意识虚按在腰侧,仿佛仍有武器傍身。
他来时心烦意乱,又突然得知是皇帝要见他,一时冲动,便上了船跟随刘备而来。此时站到皇帝面前,他才觉出自己身份尴尬来,竟不知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刘协则从容自在多了,笑道:“远来是客,请坐。”
袁谭看刘备的神色,在刘备下首缓缓坐了。
“你出来不易,朕便长话短说了。”刘协开门见山道:“形势利弊,玄德此前的三封信中,应当已与你言明。”
袁谭此前收到过刘备的三封信。
信中,刘备极力劝他带兵归顺朝廷。一来他父亲吃了败仗,南下短期内是不可能的了,若固守河北,冥顽不灵,终是要招来大军碾压的;二来他父亲身体不甚康健,立继承人就在眼前,而显然并不属意于他。如此一来,就算袁军对抗朝廷,能够再坚持数年下去,于他也是分毫益处没有。
袁谭身在其中,如何能不明白这些道理,但总觉得袁军要比刘备所预想的强大,而朝廷也未必就如刘备所说那么铁板一块。直到今日袁绍与众谋士讨论立继承人之事,偏爱袁尚的事实让他认清了自己的位置。虽然早在这之前,袁绍已经将袁谭过继给了亡兄袁基,但不到最后一步,人总是难免还有一丝妄念的。
“朝廷征讨你父亲的檄文,你可看了?”刘协又问道。
袁谭不安地动了动,这可不是个和善的问题,哪怕皇帝的语气平和,仍叫他如芒在背。
刘协并不需要他回话,只看他的反应便知道答案,又道:“那你必然知道袁绍派人下毒暗害朕的事情。”他将案几左角上的黑色密匣打开,取出一只小巧的黑色瓷瓶来,轻轻叩击在桌面上,示意曹昂将此物递给袁谭。
“这是朕命医工,照着你父亲的法子,仿制出来的毒物。”
此言一出,帐内几人都愣住了,刘备与袁谭固然不知所措,连曹昂也没有料到,都齐齐望向皇帝。
刘协仍是语气平和,仿佛在议论树上鸟儿的鸣叫声哪一只更清亮一般闲适自然,“朕赐给你。用在你父亲的饭食酒水之中,会有奇效。”
帐中死一般沉寂。
袁谭勃然而起,虽然孤身在敌帐之中,仍是怒道:“你要我毒杀自己父亲?”他高举了那一只瓷瓶,仿佛下一刻就要掼在地上,将它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