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帝王(73)
马超怒瞪淳于阳。
淳于阳松手,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马超只是冷笑。
淳于阳看他两眼,道:“此前我败在你手上,你又是从我嘴里扣肉,又是威胁要往我嘴里填树枝,又是说要杀我的。如今你落在我们人手里…… ”他目光落在那盏燃烧的油灯上,似乎在想要如何折磨眼前这只是冷笑的战俘。
马超这才开口,却是道:“你是我手下败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淳于阳一噎,道:“那你是要皇甫嵩老将军前来,才肯开尊口喽?”
马超傲然道:“我留下来断后,他兵力数倍于我,也见不得能耐。”
淳于阳讽刺道:“这个你也不谈,那个你也瞧不上,难道要见了陛下,你才肯好好说话?”
马超却忽而一默。
淳于阳讶然道:“你真想见陛下?”
马超问道:“昨夜山上那个,真是皇帝?”
淳于阳道:“不然呢?还有谁能调用皇甫嵩领三万大军去追击你们?”
马超想了一想,道:“那一开始上山的五斗米教教众,是朝廷士卒假扮的?”
淳于阳才要否认,忽然警醒,道:“你一届阶下囚,怎么反倒套起我的话来?”他把佩剑按在马超肩膀上,道:“我问你答,若不老实,我就割了你!”
马超冷笑道:“我早料到你来是要辱我泄愤。如今你们不过仗着兵多捉住了我,若是单打独斗,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你若要动手,便请便。”
“你说错了。我可不是要来辱你泄愤的。”
“那你来是要做什么?”
淳于阳脸上闪过一尴尬,收了剑,犹豫一瞬,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真心实意想来拜师的。”
马超露出错愕之色,这才正眼看向淳于阳。
淳于阳恼道:“看什么看?你若是归降朝廷,咱们以后便都是追随陛下之人,我跟你学几手,也不算什么。你若是不肯归降,那便只有死路一条,看你年纪轻轻,想必也还没有子嗣传人,你人虽然不怎么样,那一手剑法就此失传了却也可惜。对,我就是可惜那一手剑术,才来见你的。否则我躺床上补觉,不知有多快活呢。”
马超只盯着他看。
淳于阳摸摸自己脸颊,道:“你盯着我看什么?”
马超讽笑道:“看你白日发梦!”
淳于阳也料到事情没那么容易,道:“我也不着急。总之只要你还活着,我每天都会过来看你。哪天你改变主意了,告诉我一声。”
马超道:“你死心吧!我就是死了,宁肯这套剑法失传,也绝不会教给我的手下败将。”
淳于阳是真心想学马超那套剑法,然而见马超态度冷硬,悍不畏死,若要逼迫他,此时却是皇甫嵩营中,又是皇帝的战俘,不好乱动手,心中踌躇,不知该如何使马超就范。
淳于阳便道:“你且等着,我将你父亲、弟弟们都捉了来。你是陛下的战俘,我不好动你。但我总能暗中前去,先断你家人臂膀。”
马超冷笑道:“你尽管去。就算你叫他们流干了血,那痛也不是我受着,又与我何干。”
淳于阳倒吸一口凉气,道:“你们这些羌人胡种,当真没有人伦廉耻之心不成?”
马超道:“你打仗不行,废话却多。”
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眼见淳于阳的拜师路就要毁于一旦,忽听帐门外传来一道笑声。
刘协负手入内,笑道:“聊甚么呢?这么专心,连朕来了也不曾察觉。”
原来刘协虽然打着“洗洗睡了”的理由,宣布未央殿中散会。但他其实并没有歇下。他心中有太多事情,吕布与王允相争,虽然是他所乐见的,但是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对吕布的安排。
吕布剑客出身,不受士人道德规则约束,没有忠诚信念,且为人骄狂,越是立功之后,便越是猖狂。而且对吕布,一旦加以约束,就容易激得吕布生出反叛之心。吕布早已尝过反叛的甜头,两次。
所以对吕布,越是亲近,越是难以掌控。而吕布会主动提出离开都城,显然是随着力量的壮大,感觉在皇帝身边受到的束缚超过了所能得到的益处。如今这个趋势还不明显,所以吕布想去的还是京畿三辅之地。
纵然吕布的确骁勇善战,尤其是善于操练骑|兵,用好了是一员猛将。但长此以往,终究不是办法。
此时马超被俘,西陇出身,有羌人血统,也是骁勇善战,精于骑兵之道,且少年初成,比之年近四十的吕布,有更长久广阔的发展空间。
刘协散去众人,立时便动身往俘虏营中,只在来时路上马车里稍作休憩,下车站到马超帐外之时,已恢复了精神,站在外面听淳于阳与马超唇舌争锋,见淳于阳奈何不得马超,这才出声现身。
淳于阳万万没想到皇帝会亲自前来,他此时见了皇帝,总觉羞惭,立时成了锯了嘴儿的葫芦,退到一旁不吱声了。
马超也艰难转身,看向来人,却见小少年换上了皇帝黑袍,逆光而立,威势凛然,与昨夜篝火山林间的贵族少年之貌,全然不同了。
刘协上前两步,道:“钥匙呢?”
皇甫嵩副将微微一愣,道:“陛下,此贼凶狠……”
刘协笑道:“他一个人于千军万马之中,还能插翅飞了不成?”他伸手向守兵,亲自拿过了钥匙,抛给一旁默立的淳于阳,道:“给马超小将解了镣铐,再给他一柄木剑。”
淳于阳一愣,依令行事。
马超手足一松,拎着木剑站起身来,一时定在原地,不知皇帝何意。皇帝身后层层叠叠的郎官,若要劫持,却也不易。
刘协却是对淳于阳下令道:“试试。”
淳于阳一愣,片刻会意过来,又是惊喜又是激动,挥剑而起,直扑马超面门。
马超只觉劲风袭面,压迫呼吸,下意识挥剑格挡。
两人一来二去,就在这狭小的帐篷里殊死争斗起来。
不过片刻之间,帐篷四壁便给剑划破了许多裂缝,又斗得片刻,两人双双击在帐中木柱上,那小帐篷受力不住,一阵摇动,眼见就要坍塌下来。
一阵纷乱中,众人忙都先护着皇帝退出来。
帐篷轰然而倒,将淳于阳与马超埋在里面。二人同时破开帐篷,飞身而出,半空中双剑交错。
马超后发先至,木剑刺中淳于阳胸口,未及用力,便被淳于阳横剑削来,断去木剑剑头。淳于阳顺势挽出剑花,利剑架上马超脖颈。马超待要格挡时,断剑太短,回防不及,已是输了。
两人都是大汗淋漓。
马超抛去断剑,昂然怒立。
淳于阳胸膛起伏,看似赢了,却是心中暗道侥幸。然而经此比试,他确实从此前低迷的状态中走出来了,原本两天前败在马超手中,都没看清对方出招,叫淳于阳自信心跌到谷底。此时公平来讲,虽然仍是比不得马超出手速度,然而看清了差距虽有,却并非不可追赶。
刘协抚掌感叹道:“少年人比剑,当真精彩!”
曹昂在旁微微一笑,明明陛下年纪最小,却总一副长者口吻是怎么回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刘协脑海中的自己:白须白发,德高望重。
旁人视角的小皇帝:少年天子,长者口吻。感谢在2020-05-08 07:34:48~2020-05-09 07:5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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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马超虽然被淳于阳剑横脖颈, 却仍是昂然而立,抛去手中断了的木剑,怒道:“若要打时,给小爷拿把真剑来!这木头玩意如何使得?”
刘协微笑道:“朕听闻习武高手, 飞花摘叶, 皆可伤人。”
马超一噎, 敢情皇帝没给他来朵花来片叶子, 还是对他优待了。他冷哼一声, 道:“小爷运道不好,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刘协笑道:“谁说要杀你剐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