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的酒厂二周目(259)
降谷零太冷静了,冷静得松田阵平都有些悚然。
就像是站在即将喷发的活火山上,松田阵平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就听见降谷零的下一句:
“所以我打算去宫野明美的住处看一看。”
松田阵平心里哐当一声。
果然。他就不相信降谷零这时候能真的冷静。
明明什么都想清楚了,最后却要钻牛角尖。
“不行。”
松田阵平合上面前的电脑,
“你给我听着。苏格兰在组织内大部分代号成员的眼里已经叛逃四年。刚刚我查了组织的内网中没有新的通缉令和情报,说明现在的抓捕依然局限在小范围内。”
他加重语气,“现在局势不明,我们根本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波本没有收到朗姆的令,也没有提前报备,绝对不能在这件事中露脸。”
“zero,听着,心……”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金发的青年盯着面前笔记本电脑上一片缭乱的文档,重复松田阵平曾经的口头禅。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
你是卧底。你的不单单是你自己的,是无数前辈用鲜血帮你铺成的路,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白色荧光的屏幕刺痛了眼,降谷零垂眸,尽可能平稳地说,
“我手头有个调查任务正好结束,要和贝尔摩德联系,顺便从她那边试探一下。公安那边也会同步调查,但我……”
我不会出现。
以利益,以最高目的来衡量一切。
哪怕天平的另一边是相识相伴二十几年的幼驯染。
他如嚼碎铁石吞咽尖刀般、将粗糙沉重的不安从咽喉一点点塞回胃里,松田阵平不满的声音却忽然从电话那头刺过来,
“你什么?”
他冷笑。
即使看不见人,降谷零脑海中却莫名地勾勒出卷发青年桀骜而不爽地瞪他的样子
“你以为我是让你在做选择吗?”
“给我听着,我去查,我向你保证,绝对会让诸伏景光全须全尾地回来。”
松田阵平拽过刚刚扔在沙发上的围巾,重新在脖子上胡乱绕了两圈,要挂断电话前却又顿住,
“顺便,问问那家伙能不能回来?”
“你……”
“我什么?这种时候应该把人叫回来帮忙吧!我都回国这么长时间了,他一个任务磨蹭够久了吧?”
挂断电话的松田阵平站在街道路灯的阴影中,看向面前餐厅招牌上流畅的花体英文。
这里是宫野明美和琴酒原本约定见面的地方,也是公安埋伏的地方。
餐厅在一个组织内部培养、知根知底的基层成员名下,嘴严,且非常懂规矩,从来不问不该问的。平时组织需要的时候,对方就会歇业,或者把餐厅交给某个“亲戚”来代班一天。
按理说,这家餐厅今天会被公安处理掉。
但……
松田阵平拉了拉围巾,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男人似乎在对别人抱怨,
“是啊,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监控都拆了……对,这家餐厅我刚接手没两天……原来的老板?人家昨天已经回北海道老家了,说家里有急事,过户的合同都签好了,就差跑一趟法务局。哎,怎么出这种事。”
这件事松田阵平知道,组织前几天就打算放弃这边了,为了防止盯着这边的人察觉,故意低价脱手给普通人,并做出正常营业的假象。
毕竟这件事情结束,无论如何这个据点都不能保留了。
松田阵平过来,只是觉得琴酒说的话和公安那边的情报有些矛盾。
公安说他们一直等到过了约定的时间都没有等到人,也没有看见琴酒的人和朗姆的人。
琴酒却说,宫野明美没有到达预定的地点。
琴酒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撒谎,所以他就算人不在现场,也一定安排人埋伏在附近了,只是公安没发现。
但公安为什么没发现?
松田阵平怀疑这边有他们忽略的线索,所以趁餐厅还没结束营业前先过来一趟。
他正要进去,一下子被餐厅里多年未曾听到、但依然熟悉的声线惊得顿住脚:
“附近我已经都问过了,说是平时治安不错,也别太担心,还是等手续办妥先去备个案吧。”
“只能这样了,不过今天晚上还真是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伊达航安抚完拉着他抱怨但是因为手续不齐不好报警的熟人,隐约感觉门口的人似乎站了有一会。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
他随意的想着,抬眼看过去,恰好捕捉到即将脱离视线的那一抹黑色。
伊达航愣在原地。
“伊达警官?”旁边的店老板疑惑的喊他。
“伊达警官。”
黑色卷发的青年听完了他的自我介绍和问题之后,慢吞吞地回答,
“我只是走到门口忽然不想吃这家,所以就转身走了。餐厅那么多,换一家吃饭怎么了?”
伊达航感觉到松田阵平微微地抗拒,和略微紧张僵硬的肢体动作,留在原地没有上前。
“当然没问题了。如果不熟悉这附近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几家。只是这几天附近人多,一个人晚上要当心。”
卷发青年的眉梢轻微动了动,像是好奇来了兴趣:
“人多?是有什么活动吗?”
伊达航意识到这就是松田阵平的来意,庆幸自己还真的因为监控器的问题,仔仔细细的查过一遍,
留着板寸的男人摸了摸下巴,仿佛闲聊一般说道,
“这边倒是还好,就是前面那条街,有家茶室有好几间被预定了。噢对,还有拐角那边的三楼的KTV,说是给朋友过生日,也被人包场了。”
他打量了一下松田阵平的神情,继续道,
“就刚刚那家餐厅,监控还不知道怎么坏了,你有没有在附近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可疑的人?
四年未见的好友,隔着足足有一臂远的距离,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还要生疏,克制地一问一答。
但周遭的风似乎都温柔了下来,变幻的霓虹灯在两人身上面前打下缤纷的色彩,恰到好处的遮住了他们的神情,和彼此眼中的温和。
“没看见。”
戴着墨镜的卷发青年若无其事地否认,却又接着说,
“没准就是过生日的人喝高了砸的,没人看见他们出来?”
你知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啊,还真的有可能。听说有个棕红发色的女人的脾气特别暴躁,眼睛上似乎还有个蝴蝶纹身。那我去问……”
“有什么可问的?你又没有证据。”
卷发青年莫名地不耐烦了,粗暴地打断他的话,
“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我很忙。”
不许去查。
伊达航看到他眼中明显的警告。
看来真的是啊。
他站在原地,目送穿着黑色皮衣的身影重新沉入夜色。
而走到前面的松田阵平,却在心里大骂公安。
什么白痴啊。
那么明显没有找到?
公安的特训是每年都在放海吗?
不对,公安也没有那么蠢。
松田阵平磨了磨牙,强迫自己往正确的方向想。
刚刚班长说的很可能就是基安蒂。也就是说他之前考虑的方向是正确的,琴酒确实派人过来了,茶室那边应该就是玛克。
但不管是前面的街道,还是拐角处,也都太远了,就算是梅根真的来了,想撤离也都能随时撤离,公安可能根本没有考虑到那边。
能从班长这边得到这个情报,都挺让他震惊的。
所以,琴酒和朗姆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安排的那么远。
那既不好狙击,也算不上是埋伏。
就像是单纯的……
监视。
监视谁?
松田阵平停下脚步站在十字路口前,信号灯变换时,他忽然感觉到隐约的窥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