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73)
“???……”
时学谦惊的愣在了原地,看着面前表情正常的男人,她眨了眨眼,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瞎了。
时学谦干咳了一下,试图找回理智,也不知到底是想帮面前的男人找回理智,还是想让自己恢复理智,她理了理思绪,开始试探着问道:“先生,你说你一直在这家里,但我是真的从没见过,那么……你一直都在哪里呢?”
男人朝墙上一指,道:“那不是吗?”
时学谦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见他正指着的是客厅墙上的那一排画,于是她道:“那是这屋子的主人和画家岁八千的墨宝。”
“就是嘛!”男人道,忽而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着她道:“原来你看得见啊!”
时学谦哭笑不得,道:“先生,那是画没错,但我刚问的是,你前段时间在哪?”
男人听后皱了皱眉,又是朝那边一指,“给你说了,那不就是!”
时学谦道:“可那是画。”
男人道:“我的画,不就是我?”
时学谦一愣,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男人见她愣着,就继续说道:“你好好看看那画,你看看,难道看不到我吗?我不在上面?”
时学谦果然就站起来扭头去看画,岁八千的泼墨,一直以奇思诡谲著称,其本人也被画界誉为当代鬼才。
时学谦看看画,又看看男人,终于有一点点跟上男人的思路了。
画即是人,人即是画,人画合一。
在画家的眼中,从来都不会关注一个事物的皮囊表象,他关注的,永远是内在的本质。他的每一幅画里,都糅着他自己的影子,就看读画之人能否体悟。
时学谦渐渐清楚了,这屋里没有神经病,也没有瞎子,只有两个人,如果非要说有一个瞎子的话,那么那个瞎子也的确是她。
艺术家的思维,果然是完全不同于科学家的。所以他们才会这么鸡同鸭讲了好半天。
“原来是岁八千先生。”时学谦笑了笑,重新坐下来,试着按照岁八千的脑回路来和他交流:“先生确实是一直都在的,我刚一时没认出来,抱歉了。”
岁八千笑了笑,道:“对嘛,我就看你应该不盲才对。”
他不笑时眼中诡异,一笑起来,邪气更甚。
时学谦适应般的看了他几眼,才笑道:“多谢先生夸赞。”
她知道,岁八千说的“盲”,不是通识意义上的那个“盲”。
岁八千似乎很高兴,问她:“你是做什么的?”
时学谦道:“也没什么,就是……研究一些东西。”
“研究什么?”岁八千问。
时学谦道:“主要是……物理方面。”
“哦。”岁八千似乎很理解的点点头,说道:“所以你怎么看莱顿?”
“……”
时学谦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完全弄明白这个人的脑回路。
好在她并没有再痛苦多久,因为她听见乔樟下楼来的声音了。
乔樟转过楼梯转角,看见客厅里的人,微微一笑,叫道:“哥,你怎么来啦?”
时学谦顿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惊讶的回头望向乔樟。
信息量有点杂,她需要理一理。
刚才,她好不容易才搞明白了这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诡异光头男就是大名鼎鼎的岁八千,现在,谁来告诉她,难道岁八千,就是乔樟的哥哥?
她看看岁八千,又看看乔樟,消化了这个事实,随即又想到几天前她第一次来这里时乔樟在饭桌上提起哥哥们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对她说的那句话:“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顿觉一时无语。
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行吧。
乔樟走下了楼,站到时学谦跟前,见她手里端着那枚茶杯,就顺手拿过来喝了起来,又拉着时学谦一起坐下,笑着给她介绍道:“学谦,这是我二哥乔椿,椿是那个古树大椿的椿。”
乔椿。听到这个名字,时学谦大约有些明白他的艺名为什么取成岁八千了。
《逍遥游》有云:“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乔樟又对乔椿介绍道:“哥,这是学谦。”
乔椿道:“不用介绍了,我们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
“唉?”乔樟惊奇道:“你们竟然能聊到一块儿去?还聊了好一会儿?”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这个哥哥很少能和别人聊到一儿去,乔椿一般也懒得和人打交道,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跟盲人没什么好聊的。”
因此像时学谦这样一板一眼的人竟然能和乔椿说上话,确实让乔樟有些新奇。
时学谦看看乔樟,笑了笑,道:“我和乔先生,确实说了很多,虽然很多时候,都是我在答非所问。”
“你答非所问?”乔樟更奇,说道:“通常来说,和人说话,应该总是二哥在答非所问才对吧?”
“都一样。”时学谦笑笑,道:“‘答非所问’,这是一个相对性的概念,可能刚才对于我和乔先生来说,我们互相之间,都是在答非所问。”
乔樟嗔她一眼,道:“又来掉书袋。”
乔椿听后,却饶有兴致的看着时学谦,点了点头,对乔樟笑道:“妹妹,你女朋友真可爱。”
乔樟一笑,回他道:“就是整天闷闷的,不怎么通人情。”
“你……”时学谦的耳朵顿时有点红,看着两兄妹,不知是该先反驳说“我不是她女朋友”,还是先反驳“不怎么通人情”。
平日里说话向来很有条理的时学谦,此时一下子也找不到条理了。
而乔椿和乔樟似乎压根儿都没有关照她想法的意思,两人说完后,便只是一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倒把她这个话题中心人物晾在了一边,仿佛没在说她一样。
“……”
等两人笑够了,乔樟对她道:“学谦,你先等一下,我去和哥哥商量一点事,马上就好。”
时学谦点点头,道:“好,你们先忙。”
他们起身去了书房,大概只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出来了。乔椿目不斜视的直直朝着门口走,一副准备出门离开的样子,瞥眼见到时学谦,却又折回来,笑着对她道:“给你送幅画,就当见面礼。”
这时学谦怎么敢当,再说那个“见面礼”三字听起来感觉也怪怪的,她立马站起来要推辞。
但还不等她吭声,乔椿就忽然大喊一声:“笔墨伺候!”
乔樟看着哥哥这副滑稽的样子,差点笑弯了腰,但还是差人去给他拿来了笔墨纸砚,她知道,乔椿画兴大发的时候,那是谁也拦不住的。
画具洋洋洒洒的铺开一大桌。
笔,是上等的紫毫笔;砚,是稀有的歙砚;纸,是名贵的生宣。
乔樟亲自给他磨好了墨,乔椿提气而立,风流写意,一挥而就。
画完后,看了看时学谦,又看了看纸面,自己先满意的点点头,后道:“来,看看你在不在这儿。”
时学谦和乔樟一起走过去,一看之下,两人俱是一愣。
虽是写意画法,但画中人的神态的确是和时学谦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真跟在画里活起来了一样。
大家不愧是大家。
但让时学谦愣的是,这画中人穿的衣服,竟是一身道袍,整个人仙风道骨,飘逸绝伦。
这一下,是她,又不是她了。
乔椿问:“怎样?是不是你?”
时学谦看了片刻,疑惑道:“这衣服……好像,不太……”
“是学谦。”一旁的乔樟却突然出声道,语气肯定。
“唉?”时学谦转头看她,就见乔樟一瞬不瞬的盯着画看,眼中还噙着一层水光,情绪复杂的让时学谦根本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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