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明君!(306)
张婵思:“我要是不允呢。”
曲渡边道:“还是那句,这里是扬州,并非京城。”
他直接撩开帘子,往外面吩咐了声:“伴伴,让扶灵的队伍先去张家镇,棺材留下。”
外面一阵小嘈杂,叶小远以张大人的棺材,官府负责为借口,请他们去吃饭了。
乙十二带着人开棺。
马车内。
张婵思从头到尾没有任何阻拦。
约莫半个时辰,乙十二前来汇报,“是淹死的,没有发现别的痕迹。”
张婵思道:“当年我在观星司内,还没有太多实权,并不清楚张樊明都做了什么。他跟后宫的娘娘们,是有联系,因为娘娘们要设宴或者举办活动,都在他这里请吉日。”
“他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如果有,到底是何人,无法探知。”
曲渡边沉默片刻:“张樊明的尸体我要带走,入土为安,他不配。”
张婵思:“可以。”
曲渡边:“所有随葬品,我也要带走。”
张婵思:“随葬品都是我从他房间里搬来的东西,你想要,带走便是。”
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帮她往空棺材里面装好石头,重新钉好,她还要带回去下葬。
曲渡边依言,把张樊明的尸体和随葬品,全部运回了他在扬州的府邸。
他还留了人,充当抬棺材的队伍。
分别的时候,曲渡边最后说了句:“老师,欢迎来永王府做客。”
张婵思颔首。
她带着空棺,回到张家族地入了葬。
族地里还有张家的小孩,男孩女孩都有,他们围在张婵思周围,手中拿着龟壳和算子,有的拿着铜板,叽叽喳喳的请教观星之法。
观星之法学得最优秀的那一个,可以进入京城张家的主脉之中,竞争下一任的副司主。
他们想要出头,只有这个方式了。
张家世代观星,不得入仕。这个自太祖时期就定下来的规矩,延续到子孙后代,真是让人无望。
张婵思挨个摸摸他们的脑袋,微笑道:“好,我来算一卦,给你们讲一讲。”
孩子们:“算什么呢。”
张婵思:“算一算,你们吧。”
她在路边捡了三颗石子,随手丢在地上。
[朝迁事变,枷锁破之。]
大吉之兆。
张婵思一愣。
算卦并非每次都会出现卦象,有些事情算无数遍,都是一团迷局。
她算了无数次张家的以后,都是看不清,这次……?
这是张樊明死了之后她第一次算,难道跟张樊明有关系么。
不对。
张家世代观星,是太祖定下来的,要改,也只能是皇帝改才对。而现在在位的这位陛下,可从未展露过这种心思。
张婵思呼吸屏住,她下意识看了看京城的方向,神色凝重起来,迅速再起一卦。
石子落地,卦象新成。
[泽风大过,龙困于穴,迷局显露,金戈血泣。]
大凶之兆……
张婵思许久未动,回过神时,指尖已经冰凉。
她伸手将卦象拨乱,孩子们还在等她解说,“姨姨,怎么不说话了呀。”
张婵思:“我在想,你们几个小家伙连这么简单的卦象都看不懂,我要在族地多待一段时间,好好和你们讲讲。”
京城恐有大变,她有预感,暂时不要回去为好。
-
皇宫。
东暖阁。
崇昭帝正在这里翻看四皇子这段时间批注的文案卷宗。
福安宫的宫人从外面进来,“陛下,怡妃娘娘送了东西过来。”
怡妃,之前的怡嫔,现在升了妃位。
崇昭帝:“什么东西?”
福安宫的宫人:“给太子殿下的七一日换的安神香囊。”
崇昭帝只是抬抬手,让四皇子自己拿。
是个小孩巴掌大的小香囊,四皇子放在鼻尖闻了闻,是怡妃小佛堂里面的线香的香气,淡淡的,并不明显。
怡妃从他被封储君之后就开始做了,做好后放在佛龛前的香案上祈祷七日,祈祷完了之后,就将新的送来,让四皇子换下旧的,有助于安神。
四皇子:“知道了,替我谢谢母妃。”
他将香囊挂在了腰间。
宫人低头退下。
崇昭帝:“朕和怡妃,都很关心你,你却还不知道勤勉,文卷上的批注却很差劲,和前段时间相比,几乎没有进步。”
他抬眸,“这样下去,朕如何放心把大周交给你。”
四皇子:“您也可以交给别人。”
崇昭帝眉头紧皱,刚想开口训斥,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咳嗽,他指着四皇子:“你——”
“咳咳咳,”他咳的满脸涨红,最后俯下身子,腰深深弯下去,“咳咳咳水,咳……”
余公公连忙去旁边桌子上倒水,他蹲下来,递到崇昭帝面前的时候,只听噗的一声,一口血从崇昭帝口中喷了出来。
余公公脸上一片血雾,大脑空白。
“陛、陛下?”
崇昭帝抬起袖子,擦了下自己的嘴,撑着桌子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惊恐不已的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脑中逐渐混沌起来,想着要找杨太医,勉强朝着门口走了两步,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四皇子横跨一步,接住了他,“父皇!”
紫宸殿。
杨太医诊脉。
片刻后,他脸色不太好看,道:“逆血相冲,陛下心力又不济,现在似乎是卒中症状,也不知道醒来后会如何。”
明亲王:“怎会突然如此?”
余公公:“陛下说了太子殿下两句,就……”
明亲王了然。
杨太医:“也不尽然是生气导致情绪波动的缘故,陛下最近换没换饮食?骤然更换饮食,也会引起血气不顺。”
余公公:“没有,陛下饮食还是从前那样。”
杨太医嗅了嗅空气,到了旁边崇昭帝燃着的香炉边上,他捻了捻香灰。
余公公紧张道:“陛下自己新调的香,可有不对?”
杨太医:“陛下应该是在里面加了晚香竹,此物暖血,最好还是少用吧。”
余公公赶紧记下。
杨太医又道:“还是尽量让陛下保持心境平和。”
这句话主要是对四皇子说的。
四皇子抿唇:“知道了。”
-
崇昭帝一连昏了五日,好在第六天的时候醒来了。
杨太医足够给力,没有让他出现卒中症状的眼歪嘴斜,说不清楚话的情况,脑子还是清楚的。
就是这一次骤然生病,崇昭帝的身体进一步虚弱,不知道要卧床养多久。
他养病的这段期间,朝中臣子比之前平稳很多。
方太傅三位大学士辅政,明亲王监朝,事情不愁没有人处理,太子已立,臣子们心里也都有底了。
除了一开始的些微慌张,其余都井然有序。
国无储君不稳,这便是设立储君的理由。
而且四皇子这位储君还很不一样,就他一个苗苗,甚至都不用防备其他皇子在皇帝生病期间,对太子出手,趁机陷害之类的事情发生。
大臣们还是该干嘛干嘛,顶多就是分出了一部分心思去了紫宸殿,关注陛下的情况。
四皇子没有崇昭帝压着学习,轻松是轻松了很多。
这本来是他休息睡觉的好机会,政务可以交给明皇叔和方太傅等人处理,但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四皇子点了灯,披衣而起,推开了窗户,将手中点燃的烛台放在窗沿上。
外面细细的凉风吹进来,烛台灯火明明灭灭。
他原本就没有困意,现在大脑更清晰了。
好想出去啊。
好想和从前一样。
脑中尽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四皇子眼底却很清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