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明君!(32)
他生气:“是不是你们把他藏起来了!”
外头传来略微杂乱的声音。
太医院来了六名太医。
丘太医在前面领着路,压低声线,“诸位太医请,殿下就在里面。”
“情况我方才都已经在路上说了,较为凶险,只能稍微控制不叫严重……”到门前还责怪了一句,“咦,这寝宫的门怎么大的这么开,冷风岂不是直接灌了进去。”
进来后,诸位太医对着空空如也的床榻,陷入沉默。
被皇帝二次派来的乙十二掀开屋顶上的瓦块,看了一会儿。
他:“?”
人呢。
叶小远深吸一口气。
“殿下…自己不知道走哪去了……殿下丢了!!”
那纸条传了一圈,不止他们慌,太医们也开始慌了。
纸条最后画了个笑脸,那笑脸在他们看来就是阎王的微笑。
大冷天的高热出去,岂不是找死,他们还没诊治呢,万一被生起气来的陛下牵连,岂不又要跟两年多前听一遍‘治不好,朕要你们太医院全都陪葬!’,云妃母子真是来克他们的。
就算不死,也吓人呐!
丘太医颤着胡子,指挥。
“找!都找!”
七殿下留‘遗言’,病中为见一眼父皇离开床榻,消失无影的消息,顿时四散出去。
消息传到崇昭帝那里,曲渡边留下来的纸条,自然也到了他手中。
余公公看见那纸条的一瞬间,心都被拧了一下似的难受得很。他记得上次在大膳房的时候,七殿下软乎乎的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模样,谁看了都得心软成一团。
纸条上的字不多,但先是提了云妃娘娘,说自己快回到母妃的怀抱,又说回到母妃身边前,想看一眼从没见过的父皇。
他这样在宫中浸淫,看透冷暖,没有后代的太监都尚且觉得心刺,何况是陛下。
谶言定命,但稚子何辜。
毫无意外,余公公见陛下只扫了一眼,便蓦地攥紧纸条。
崇昭帝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看见这行字的瞬间大脑都懵了一瞬。声音像是从嗓子里硬挤出来的,语气勉强保持住平稳。
“把御前侍卫、各宫道巡逻卫队,太监、宫女,全都派出去。”
“翻遍皇宫,也得给朕找出来!”
余公公领命前去。
他不知道的是,崇昭帝现在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平静,他脑中不断闪回昨晚梦中的片段,全都是幼子在他怀中一点点失去生息的样子,以及云妃在大火中的悲鸣。
“观星司害我,必遭报应——”
“陛下,救救渡边,救救我们的孩子——”
崇昭帝手中的纸条越攥越紧。
那粒被忽视的怀疑种子,终于在他心里深深扎下了根。
-
整座皇宫都动了起来。
呼喊声不绝于耳,这消息自然也传到凤梧宫去了。
诸位娘娘们的‘茶话会’刚刚散场。
刚到宫门口,传消息的包公公就来说了这件事,叫后宫的娘娘们也吩咐宫里的人去找七殿下。
荣贵人扶了扶鬓发,当着皇帝身边包公公的面,也不敢多说什么,只道了句:“也是个不老实的,便帮着找找吧。”
她轻轻凑到兰贵妃身边:“比不得六皇子乖巧懂事。”
包公公道:“还有件事儿,兰贵妃娘娘、怡嫔娘娘、还有荣贵人,您三位就不必参与这件事了。”
荣贵人纳闷:“为什么?”
包公公道:“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三位殿下,主动把您三位宫中剩下的、还能指挥的宫人全都调走了,跟着侍卫们找人呢。”
荣贵人:“……”
兰贵妃:“……”
包公公:“还是六殿下起的头,真真是友爱兄弟。贵妃娘娘可以在皇后宫中多留一会儿,秀香宫连厨子都没剩下,您中午若是吃不惯大膳房的饭,岂不是会饿着。”
兰贵妃:“………”
怡嫔忽的叹了口气。
兰贵妃一点也不想自己的儿子给死去的情敌的儿子卖力气,什么找人,装一装不就行了?真死在哪儿还少了块堵心的石头。
她勉强笑道,“都是小孩子,去了也是添乱,包公公不如叫他们回来吧。怡嫔也是这么觉得的,不是吗。”
怡嫔摇头,“本宫只是在想,小四有没有带着枕头出门,本宫担心他睡路上被人踩到。”
兰贵妃:“……”
包公公:“……”
-
日头渐深,眼见着天就要黑了,人还是没有找到。
皇宫是最能隐藏秘密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宗亲皇室之间跟后宫多少都有联系,一来二去,不少大臣都知道了这事儿。
别看他们是外臣,但皇家事跟他们也息息相关。
不说别的,就说上朝的时候禀报一件事情,皇帝心情好跟不好,得到的可能就是两种结果。
方太傅甫一知道消息,就暗道糟糕。
他连晚饭都不吃了,撇下老妻,直奔大门而去。
方夫人:“天都黑了你干什么去!”
方太傅:“持剑侯府!”
他们都听到了的消息,没道理持剑侯府不知道,持剑侯虽然现在身在北疆,但持剑侯夫人却就在侯府之中。
那位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物。
方老夫人听他说这四个字便明白了,恼的当即脱下鞋来砸了出去。
“老不死的,你等着!侯老夫人再怎么也是女眷,你夜晚深夜前去总归不好,等等我,一起去!”
阖府亮灯,备马车的备马车,开门的开门。
方太傅和方老夫人上了马车,急匆匆地朝着持剑侯侯府而去。
持剑侯侯府门庭寥落。
不是说持剑侯没了帝王信重,而是侯府后继无人。唯一的女儿徐月清,成了云妃,死在了产子当夜。
持剑侯戍守北疆,不轻易回来。侯老夫人深居简出,从不参加宴席,只来往各个佛堂、道观,谁也不知道她到底信什么。
徐家除了持剑侯外,还有旁支两脉,只是彼此之间有过龃龉,尤其是云妃之事后,就不再常联系。
夫妇两人也没有过继旁支的孩子到膝下来继承香火,即便此时显赫,也只是空中阁楼,下一代便没了。
此时。
持剑侯侯府大门砰的敞开。
一盘发妇人从中走出,看面庞不算苍老,但满头发丝,却大半都变成了霜白,背也有些佝偻。
她就是持剑侯侯老夫人。
本名乌思挽,是个柔和的名字,却在北疆的风霜洗礼中,连骨子里都沁透了连绵不绝的寒风的坚韧。
侯府的家丁跟别府的家丁不一样,隐隐看出来是经过训练的,他们年龄不一,有的很老,有的很小。
但无一例外,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缺。
这些人是从战场上退下来后无处可去的兵丁,侯府便收留了他们,留在京都,守好老夫人,给侯爷看好家。
“夫人,夫人。”贴身伺候的侍女追上来,担忧道,“您真要自己去吗,要不然还是带上戴大哥和任姐姐他们吧。”
侯老夫人:“不带,我自己去。”
她从家丁手中牵过马,紧了紧缰绳,摸了摸马背。
“夫人要不还是坐马车吧,大夫说您身子骨经不住这颠簸了。”
侯老夫人:“马快些,我便快些,我快些,清儿的孩子我的外孙,便少受罪些。”
语罢直接翻身上马,谁料刚刚准备挥动马鞭,便听到后面传来急切的马车轱辘声,伴随着高声的呼喊:“嫂嫂!嫂嫂!”
方府的马车停下,方太傅几乎就是滚下来的,他忙不迭冲到侯老夫人前,急的满头汗,顾不得见礼,只匆匆一拱手。
“嫂嫂,别急,下来慢慢说!”
方老夫人也下了马车,跟着劝道:“是啊妹子,先下来,慢慢说。”她比侯老夫人年纪大些,叫妹妹也合适,各叫各的,不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