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151)
『是扭曲,是毁灭,是依附,更是寄生。』谢藤打断对方,『不是他认知里的‘同等交换的爱’,而是所有能令他作呕的混合体。』
『既然知道,你上来之前至少应该松开他的胳膊,』医生道,『尤其是那样的姿势。简直就是一种酷刑。就算是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
谢藤没能说完就被打断。
『他身上的那些玩意你也必须尽快拿下来。』医生说。
『可是,如果没有那些东西,他肯定会尽全力痛揍我,而后还会趁着我无力还击的时候逃走。』谢藤笃定道,『我不能再让他离开我了。我这次能抓到他,纯粹是因为运气好。下一次我绝对不可能……』
『性本身就是一种剧烈运动,在剧烈运动的前提下长时间的负重,会对他的关节、肌肉甚至是骨骼都会造成过渡劳损,』医生说,『这种劳损无法被治愈,会让他沦为废……』
谢藤打断:『那就让他做个废人。省得他只要一有机会就想方设法的逃跑。』
『你之前做出让他离开的决定,就已经犯下让你后悔很久的错误。现在你即便想让他沦为废人,也绝对不能这样做,否则你一定又会后悔。』医生说,『休,你当初只结识了他一周,根本就不了解他,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也是再所难免。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是一样的。而他根本就不是能被驯服的那类人。无论你打算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你只能把决定权交给他。还是说,你真的以为这样对待他,就能让他像以前那样对待你?』
『我不知道。』谢藤说。
『相信我。面对那样一个人,你的选择不多。』医生说,『我建议你再下去的时候,先跟他谈条件。谎言跟承诺不同,谎言只是他用来隐藏自己真面目的伪装。而他一旦承诺了,就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只要他愿意答应你留下来,你就可以把他身上的那些玩意都取下来了。』
谢藤沉默。
『不然等到他的肌肉和神经都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你又会感到后悔……休!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谢藤说,『但我拒绝接纳你的建议。』
『可你不是他的对手。』医生陈述事实。
谢藤再度沉默。
『他是对的。』医生说。
『什么?』谢藤问。
『你要么把他弄废,彻底对他失去兴趣。或者直接弄死也可以。要么你就只能认输。』医生说,『毕竟你无法动摇他,我们却需要他说出那些秘密,而他稳定的根源就是他连自己都不在乎——别惊讶,我看得出来。他会在乎周围的人,他却从来不在乎自己。这也是你永远都无法真正伤害他或者让他完全听命于你的原因所在——他是一个永远只会接纳与回赠正向反馈的人,与之相应的是:他永远都会反抗任何他所否定的肮脏的事和人。』
『如果他只是在虚张声势?』谢藤问。
『你完全可以去试一试。』医生肯定道,『即便他可以暂时沦为你的傀儡,但你却永远都无法掌控他的全部。因为你连自己都无法掌控。』
谢藤沉默。
『既然你想要的反馈只有他能给你,一旦他不愿意给你,那你就永远都无法得到。』医生说,『这件事的逻辑就这么简单。』
谢藤再度沉默。
『休,』医生说,『目前已经是你最糟的状态了。我早就帮不了你了。如果他都束手无策,那么谁都帮不了你。直接杀了他或许对你来说反而是最容易做到的事。』
『我不能。』谢藤拒绝,『我们还需要从他口中了解回到过去的方法,才能……』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听我的建议?当初又为什么也不肯听我的劝告?』医生突然拔高了音调,显得异常愤怒,『无论是同意他留下来,或者正视自己的情况还不够稳定的事实。你当时根本就不应该提前对那些老头动手!』
『现在提那些还有用吗?』谢藤打断对方,『你为什么不憎恨他?』
『你又为什么如此憎恨他?』医生反问。
『你们为什么也不憎恨我?』谢藤同样反问。
『我们没有憎恨你或他,可我们已经不再能信任你和他了,』医生说,『你明白吗?』
谢藤沉默着低下了头。
『你既然想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赎罪,就需要他留在你身边,不是吗?』
医生说到这里,终于绕过办公桌。
『而你却不是他的对手。从一开始就不是。』
电动轮椅被医生控制得非常平稳,很快就来到谢藤面前。
『因为你连承认一些事实的勇气都没有,更不用说是亲口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谢藤说,『我总是做出错误的选择。是我太过高看自己。』
他在医生的轮椅边蹲下,将额头用力撞在轮椅侧面的扶手上。
一下,两下……直到医生薅住他的头发,阻止他无意识的行为。
『休,别这样。』医生说,『我们这些人之所以聚集到你身边,除了是看你家长辈的情面,也因为我们有着跟你一样的目的。既然你的初衷从来没有变过,就应该继续坚持下去,而不是途中突然改变想法,让我们深陷危险。这是你武断的决定所导致的失败,也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已经背叛过我们一次,难道你还要再为了他彻底放弃我们共同的目标?』
谢藤说不出话。
『你如果无法解决他,』医生说,『就让他决定应该如何解决你。』
谢藤彻底沉默了。
『你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第144章 显现-3(III)
随着“叮”的提示声出现,微波炉加热好了冷冻披萨,医生与谢藤的谈话也到此结束。
谢藤打开微波炉门,随手抓起几张报纸,捧着披萨与饮用水,半拖着一条腿,重新步入电梯。
“他下去了。”
熟悉的声音与带着斯拉夫语系口音的英语打断了闻哲的思考。
“他不希望我跟你说话。但我们需要你。”
是医生。
“医生?”
闻哲试图寻找声源,但他现在不能随便移动,因为仅仅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让他紧绷到极限的肌肉崩溃。
“你们需要我?”闻哲不确定地问。
“确切的说是他需要你。”医生说。
“为什么?”闻哲问。
“安全锁,”医生说,“稳定剂。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我们不能再失败了。”
“既然已经失败过,为什么还要继续尝试?”闻哲问,“什么事能让你们如此执着?”
“仇恨,”医生说,“已经让我们不知道应该如何像过去那样生活。”
——从恶龙的巢穴里孵化出的灵魂,无一能逃过邪恶的侵蚀。
闻哲了然:“你们都被他牵连或者说是影响了。”
“牵连可能有。影响却没有。这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医生说,“也包括你。”
闻哲沉默的时间很短暂。
“你们的目标是什么?”他问。
这次换医生沉默了。
即便层高远胜于一般的房间,电梯经过仅仅两层楼所需要的时间依旧非常短,闻哲没能与医生来回几句,就看到“小圆镜”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
“你的额头怎么红了?”闻哲问。
“你在关心我吗?”谢藤反问。
闻哲沉默。
“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谢藤趁机避过了问题。
“你肯定饿了。”他再度使用了陈述句。
谢藤就着摊开的报纸把披萨纸盒放在床上,没有急于打开盒盖,却拧开了其中一瓶水。
他打算喂些水给闻哲喝,却被后者拧头避开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谢藤不解地问,“我还以为你刚才就不气了?”
闻哲沉默,谢藤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
他把这当成一种有趣的游戏,耐心地拿着瓶子去追逐对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