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仇恨(194)
临近晚餐尾声的时候,船长竟然再度播报了与昨夜相似的糟糕天气预报。
“休是身处越危险的情况他就越亢奋。我可不记得你也有这种毛病。”盎撒人盯着闻哲,眼底充满了警告意味。
“的确没有。”闻哲回答。
“那就安分点。”盎撒人强调,“休,别在旁边偷笑。你也是一样。你们俩个都安分点。”
谢藤冲他扮鬼脸。
他盯着他们俩吃完最后一口,当即把他们“押解”回房间,离开时也没忘记给房门上锁。
“好歹他比上次慷慨了。”谢藤摇晃着自己手里的两盒东西,“国际象棋是他从船长和厨师那里抢来的,埃及金字塔棋是二副和三副近期的挚爱。”
“金字塔棋是什么?”闻哲没听过这个。
谢藤得意道:“一种适合七岁以上儿童的益智游戏。”
闻哲:“……”
“二副和三副几岁?”他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调笑失败的谢藤冲闻哲弯起了嘴角,“他们加起来肯定已经超过七十岁了。”
“那就玩这个。”闻哲率先在矮桌边坐下,冲谢藤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赢了有附加的奖励吗?”谢藤听话地在闻哲对面坐下,却没有继续依言的打开盒子。
“你想要什么?”闻哲无奈地看着又开始提条件的对方。
“我刚才说过了,”谢藤故作受伤,“你肯定没注意听。”
“刚才?”闻哲问,“什么时候?”
“在床上的时候。”
“……”
闻哲毫无疑问是听见了,只是当时无暇思考。
“一个关于我的有趣的故事?”他问,“我不确定自己有这样的故事。”
“那就不是关于你的也可以。”谢藤适时做出让步,“不过要足够有趣的,能让我着迷的那种。”
“可以。”
谢藤终于打开盒子,取出棋盘,放在桌上。
闻哲盯着那个奇怪的正方形棋盘,周围是一圈等距的向下凹的半圆,中间是4x4的同样构造,黑白双方各14枚木质球形棋子,完全无法揣度玩法。
“规则说明书递给我,”他朝谢藤伸出手,“你先教我玩一盘。第二盘开始再计算输赢。”
谢藤依言照做,目光却定在闻哲的脸上。后者从说明书上短暂移开视线,扫了对方一眼。
“怎么了?”闻哲问。
“你没发现么?”谢藤反问。
“发现什么?”
“执着于胜负的你比平时要幼稚得多。”
“……”
“当然也难得可爱。”
闻哲充耳不闻地移开视线,迅速阅读完规则说明书,突然把它团起扔向对方。
谢藤提前揣度对方可能出现的报复行径,理所当然地敏捷避过。
教学局很快就结束了,但正式局开始没多久就被迫暂停。
今夜的海面比昨夜少了雷电,船舱因此没有被限电,浪头却比昨晚还高,显得更为颠簸。
闻哲刚学会金字塔棋的玩法,就意识到这个游戏根本不适合今夜来玩。毕竟只要稍有摇晃,木质的圆球形棋子就会从凹槽里滑出来。而浪头再高一些,就连棋盘都会滑落。
一阵剧烈地摇晃过后,棋子滚得满地都是。闻哲无可奈何地弯下腰,捡起滑落的棋盘与棋盒,被迫开始收集散落满地且不停滚动的小木球。
谢藤因错失故事而满怀怨念。他试图帮忙,却不小心踩中地板上掉落的其中一颗,差点脸朝下栽倒在地上。闻哲急忙抓住他的胳膊,帮他稳定重心,示范如何行走才能有效地避开“下一颗”危险。
谢藤脚掌紧贴着地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你确定不是在走雷区?”闻哲不动声色地瞄着谢藤诡异的走路姿势,勉强忍住笑。
“其实这也能算作是一种娱乐,”谢藤真假参半地抱怨,“只是我们都没有料到真正关键的不是金字塔棋的胜负,而是捡起并集齐所有的小木球。”
“那边的墙角有一颗。”闻哲为谢藤指明方向。
“我忽然觉得,我们不应该收拾这些。”谢藤弯腰捡起一颗,又在不远处瞄见了另外两颗,但它们已经被摇晃的船舱推远,只好跟着追过去。
“为什么?”闻哲不解,“任由它们在地板上乱跑,你不怕踩中滑倒?”
谢藤终于将视野内的小木球都一一捡起,陆续放进了闻哲手中的棋盒里,这才说出藏在心底的邪恶计划:“这样那个老古板的盎撒人明早过来的时候,就能幸运地踩中其中一颗或几颗。”
闻哲没能忍住笑,颇为愉快地从另外一边的地板上及时抓住三颗企图逃跑的小木球,随即表示:“我觉得他展现出本性以后,你们明显更合得来了。”
“在争执方面的确更合得来了。”谢藤“哼”道,“所以我宁可他像以前一样……”
他说到途中骤然噤声,不自觉攥紧手里的小木球,怔在原地许久没动。
——必须舍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这样告诫自己,并瞬间重复告诫自己数以千百遍。
——必须完成许诺的事。
如果不舍弃,记忆就会削弱他的判断与决策能力。
谢藤终于回过神来,扭头寻找闻哲的轮廓,发现对方正在另一端,继续弯腰拾取的动作,明显对他刚才短暂的异状毫无所觉,心下终于暗松了一口气。
直到视野内可见的最后一颗小木球被放回盒子后,闻哲才开始清点的数量,随即发现少了一颗。
“真无聊。我不想找了。”谢藤双腿一伸,向后砸向床垫,果断放弃道,“这样才好。至少保留了让那个老古板明早成功摔倒的概率。”
“不足1%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的确是极小概率情况下的幸运眷顾。”闻哲关上盒盖,放在桌上,心下真诚的祝福盎撒人。
“我们只能换另一个游戏了。”闻哲抓起国际象棋,来到床边坐下,“这个棋盘虽然是折叠的,可它好歹在棋盘和棋子之间附加了磁铁,应该不会滑出去。”
“我不太喜欢国际象棋。”谢藤翻身坐起,伸手打开棋盘,把棋子摆放在相应位置。
“打发时间而已。”闻哲说,“除非你有更好的娱乐。”
谢藤显然没有。
“这里没硬币可抛。”闻哲把对方的沉默视作同意,“是猜棋子,还是你先?”
“你在让我!”谢藤突然打断,“不许让我!”
“那就,第二局我先?”闻哲补道。
“这还差不多。”谢藤强调,“还有,下棋的过程中,你也不许让着我。”
“这你大可放心,”闻哲无奈道,“我在胜负方面从来没有谦让的习惯。”
谢藤的国际象棋水平远比闻哲想象得要高,不需要让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几局过后,谢藤就习惯了闻哲的下棋风格,局势随即变成了稳定的“谁先谁赢”。
“你为了听故事居然这么拼命?”闻哲微愕地问,“而且还能那么快就摸清我的习惯?我原以为自己的习惯隐藏得很好?”
“的确,”谢藤毫不谦虚,“否则刚开始的时候我就不会连输几局。”
势均力敌所导致的交替式输赢,显然会让游戏失去“胜负待定”的核心乐趣,让二人很快就丧失了兴趣。
他们默契地在最后一盘时同时放倒了“国王”,而后又把棋子陆续塞回棋盘里。
闻哲将重新折叠起来的国际象棋放回盒中,与缺了一颗的金字塔棋一起放在矮桌下的地上。
谢藤重新仰躺在床上,伸长腿,踢了一下投影仪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