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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官仇恨(321)

作者:水戈骨土亘 时间:2023-10-19 10:12 标签:强强 星际 狗血 互宠

  恰如古希腊的改革者总是会被公民们认定为独裁僭主,继而注定了其被“陶片放逐”的终局……
  “你觉得历史中出现的英雄都是值得赞扬的吗?”闻哲驻足于尚未燃烧殆尽的神庙残骸前。
  希波战争结束了,但屠休依旧不知道闻哲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对方突然出声却促使他回过头,盯着对方火光中的轮廓,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颔首。
  闻哲没有看向屠休,自然不知道对方正在点头,却不妨碍他把话题继续下去。
  “我非常厌恶那些满口都是空泛的理论知识,却从来不结合真实历史来进行论证的所谓学者,所以我根本不想跟任何人提及那些枯燥的理论——包括你。”
  对方过于直白的说话方式让屠休觉得陌生至极,却也因此更加期待对方后面的话了。
  “尤其是那些张口就要教导别人应该如何学习、社交以及生活的人,在我看来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恶心的东西。”
  居然是“东西”,而非“人”。屠休愈发惊讶于对方的用词。
  让他没想到的是,闻哲随后的用词和语气竟然变本加厉。
  “说到底,别人的生活与他们有何干系?用空谈的大道理教训别人,就能显得他们高人一等了?”闻哲说,“只有那种内心极度脆弱的人,才会为了呈口舌之快而献祭别人。我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我始终认为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谁天生懂得如何生活,更没有谁能看破人生所有的真理,很多时候其实都要靠我们自己亲自去试错,才能明白什么是危险和禁忌,才能明确我们的选择道路。而人类只要置身于物质世界当中,就不可能看破所有的真相。因为我们始终是只其中的一部分,永远也不可能获得绝对公允的第三视角。”
  冗长的话语过后,终于回到了开始的提问上。
  “随着时代的变化,人们会反复重新划定英雄的定义,甚至会为了铸造虚假的英雄而改变历史,让历史变得不再是历史。”
  屠休迟了几秒才意识到闻哲不止回到了开始的提问,还回到了海战开始前没有给出答案的问题上。
  “总有人喜欢把历史当做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其实历史根本无法打扮,不过是记录历史之人的动机不同,而解读之人的视角也不一样罢了。”闻哲说,“事件或许在节点中存在争议,但英雄的定义不应该随时代变化,只能依靠历史才得以存在,否则人本身就会成为驳论。就像有人自以为带入了某个力往狂澜的英雄,自己也能拯救世界,其实只不过是在满足自己的妄想,却忘记了那些藏在英雄背后无以计数的普通人所付出的努力。”
  闻哲说话时的视线虽然还停留在第二次希波海战的尾声上,语速却逐渐加快,同时情绪也逐渐明显,仿佛双眼与唇舌分属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我认为任何企图用虚无主义去杜撰历史的败类,都应该拖出去凌迟。”
  “……”
  屠休愕然地微张着嘴,仔细回想过后才意识到,闻哲的确很少表明自身的观点,尤其是那些极端的观点,就像其对生存以及思考本身地执着都不会以观点的方式输出的执着,而是依附于“活着”与“哲学”。
  说到底一个是本能,另一个是其他人的理论,而非是闻哲自己的东西。
  因为闻哲不想,也不会把他的“规则”强加于旁人。
  “西方和东方的哲学几乎同时出现在地球的两端,文明进程上具有许多共通性,是一种生物进化过程中共有的历史周期,但二者却往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发展了,这才出现了文明两种个大类。尤其是那些鼓吹古希腊思想,却还没有发现古希腊的思想核心其实并未延续下来的人。就像君主到僭主、贵族到寡头以及民主到暴民之间的关系其实与现代的三权分立概念完全相左,是自然态与刻舟求剑般的曲解与对立。”
  “哲学家治国理论?”屠休勉强接上话。
  闻哲“嗯”了一声:“从词源上去理解,古希腊是以城邦作为最小单位基础,所以根本就不是‘人天生就是政治动物’,而是‘人天生就是生活在卫城里的动物’。恰如雅典卫城里的人,最初就只有雅典和爱琴海的概念,根本不知道希腊是什么概念,因为他们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各自的城邦里,城邦则沿着爱琴海周围如同孤岛般散落着,他们所需要捍卫的就是各自的卫城,他们的认知也就局限于城邦范围之内。”
  屠休了然:“直到波斯人出现,他们才意识到自己与波斯帝国的区别。”
  “可‘区别’只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常态,”闻哲道,“就像所谓的古希腊公民权实则是建立在不把奴隶视作为希腊人的前提,也是将其中一部分人视作等同于牲畜的资产的基础上,才得以成立的伪概念。尤其是雅典的奴隶数量常年达到公民的八倍以上,而所谓的雅典人和古希腊的公民们却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等等,”屠休突然抓住了关键,“你学希腊语和西方哲学莫非都是为了能看懂西方历史?”
  闻哲颔首:“一部分是。”
  看来自己没能揣度出所有。屠休想。
  “还为了什么?”他干脆问。
  “因为古希腊只是时间里的其中一部分,”闻哲说,“我想了解并理解的是人类所有文明的诞生与演化过程。”
  屠休瞪大双眼。
  让他惊讶的不止是闻哲的话,还有“域”。
  这次变化的不止是“位置”,还有时空节点。
  眨眼间,他们已经抵达另一个远比古希腊神庙更加富丽堂皇“宫殿”。
  屠休怔在原地好几秒,这才从往来的行人的衣着上分辨出所处的时空。
  闻哲此时却已经率先踏上台阶,径直朝目的走去。
  屠休连忙快步追上。
  台阶的尽头,有延伸向内的地面,仿若永无穷尽。
  恢弘的元老院里人头攒动,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
  时间恰好在那个广为人知的历史节点,肩披红色斗篷的男人被许多身穿长老袍的人围在中间,后者趁乱从宽袍下掏出了提前藏匿着的锋利匕首,等到目标转身的刹那,立刻递出了他们手里的利刃。
  被害者的背后被贯穿了一次,两次……参与刺杀的人太多,很快就让屠休无法计数,而被攻击的害人却没有就此停止倒下,反而朝着离开元老院的方向奔跑。
  直到那条被无数次洞穿的红色斗篷里透出了另一端的光,被害者已经踉跄着走出了这个充满阴谋者们的元老院。
  只可惜,更多的刺杀者从他背后蜂拥而上,不断用手中的匕首攻击着红色斗篷的主人……
  屠休看到途中就已弯起了唇角,想:如此恢弘的元老院前所发生的刺杀,本质上其实与荒凉的温泉关并无二致。只是那时候是为波斯帝国奏响的丧钟,此刻却是为“共和罗马”。当那位年仅19岁的“罗马新皇”通过其卓绝的政治手腕,踏着前人的尸体上位,成为“新的僭主”,罗马的“新篇章”就会开启,但那同时也是罗马的“终章”,罗马的分裂已经避无可避……
  闻哲与逃跑和刺杀的人群擦肩而过,独自驻足于刺杀开始的位置,平静地看着刺杀者们掏出匕首,看着屠休步步紧跟在血腥一幕的咫尺内,看着红色的轮廓逐渐滑向地面,没有任何身处其中的情绪,只是单纯地看着。
  屠休思考到途中就突然回神来,没有跟随那些在街头欢呼的刺杀者,反而驻足回头去寻找闻哲的身影。等他发现对方还站在原地,当即放任所有的背影从元老院的台阶上消失不见,转身回到了闻哲面前。
  “怎么了?”屠休问。
  闻哲没有回答,但他显然听见了,还发出了一声短暂地轻应,可他并没有看向对方,只是抬着头,盯着那片缀满了华丽装饰的天花板。屠休却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已经见过了无以计数的相差无几的刺杀过程,因而无论被杀者是谁,都无法引起对方的注意,更不用说是情绪起伏,他也因此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追问,直到他确定了闻哲不会给出反馈后才走向了旁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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