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104)
道理都明白,可忐忑、愤怒、占有欲就是在心头翻腾不已,不能罢休。
他没想到沈宝寅会特地解释。
当然会惊讶,也有些羞愧,为自己对沈宝寅不客观的评价而羞愧。他常常受沈宝寅哄骗,杯弓蛇影到今天,偏见已成参天大树。
改正很辛苦,他正在努力。
但最多的其实是动容,这样长篇的铺垫,小心翼翼的解释,没有人在沈宝寅这里可以有这样待遇。
像是心脏上拧巴的褶皱被人温柔地揉了一把,丰霆欣喜得要发笑,同时又感到鼻子发酸。
沈宝寅未留意他变化多端的表情,仍在默默头疼丰霆心结也太深重,对他的占有欲已经达到病态程度,即刻便可以收住入院,并且短时间内大概看不到康复。
有什么办法,算啦,慢慢来了,只要他洁身自好重新做人,丰霆早晚有放心他那天。
思及此,态度愈发诚恳,老老实实继续说:“但我已和她约好见面时间,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当面讲最好,你觉得呢?”
丰霆温和地说:“我陪你去。”那怎么成?
沈宝寅抬头看他,赧然道:“我想自己解决。”
独自去同米荷谈,是两个人好聚好散,带着丰霆去谈,就成了三角复杂关系,好像是为丰霆逼宫。
米荷说最恨做人情妇,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天沈宝寅想结婚,想安定下来,一定告诉她。丰霆虽不是女人,可他也不能带丰霆去打米荷的脸。
真那样做,他就算不上个男人!
丰霆露出失望表情,但没有继续为难沈宝寅:“几时?”
沈宝寅说:“下个礼拜三。”
丰霆说:“约在哪里?中午还是晚上?是否要留你的饭?还回不回来睡觉?”
沈宝寅都要气笑了,丰霆的语气真像个深闺怨妇,好像很通情达理,其实每个问题都针锋相对。
坦白完沈宝寅的腰杆子就直起来了,他原本就不耐烦哄人,尤其丰霆,以前只有丰霆哄他的份。
他就知道一次服软以后只会有无穷无尽烦恼。
心里一委屈,嘴上便没那么客气:“好了,你这么大年纪,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这是嫌他婆妈,嫌他年纪大了,丰霆先是面色一僵,转而沉沉盯着他:“小姑娘?我怎么记得她好像年纪大过你?”
沈宝寅一阵心虚,他确实忘了:“……是啊,大我五岁。”
“那么和我同岁。”丰霆右手搭在沈宝寅椅背上,高挺鼻梁凑近他,鼻尖轻轻在他耳朵上缘剐蹭,这是真正的耳鬓厮磨,但不止于调情,还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三十的女人是小姑娘,三十的男人就只有一句这么大年纪?”
“你以前数学成绩是不是作假,你才满二十九,怎么就变成三十?”沈宝寅耳朵发热,但没有躲。
丰霆得了句维护的好听话,脸色好看一些。
谁知道沈宝寅下一句又故意一板一眼纠正:“还有,谁同你一样大,米荷小你几个月,还只有二十八。”
丰霆终于生气了,张嘴衔住沈宝寅耳垂,牙齿咬了两下。
沈宝寅吃痛抬头,头顶是距离三十岁只差临门一脚的男人阴沉沉的目光,他故作镇定,同丰霆对视,继而谴责:“你的嘴巴真坏。”不仅埋怨丰霆咬他,还怪丰霆对米荷的不客气,“我耽误人家青春,难道不该心怀歉意,不该当面讲清楚?”
“当然。我只希望你还记得回家路。”
沈宝寅被逗笑了,手肘曲起来轻轻捅了捅丰霆坚硬侧腰:“适可而止!”
丰霆低头看他,两人蓦然对视,沈宝寅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
“我心里只有你……”沈宝寅的身体倾斜过去,放下一身骨头,服软地歪倒在丰霆怀里。
低头就低头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虱子多了不痒。
丰霆把他稳稳接住,两只手环在他胸口,交叉收紧,沈宝寅两只手摸上来,同他十指缠着十指,丰霆未发一言,把沈宝寅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
沈宝寅落到他怀里,又仰起脸,微微闭眼用鼻尖蹭丰霆的鼻尖:“你以前说你想把心掏出来让我看看,我现在也真想掏给你看,没有别人,只有你……你真想去,我也不是不准你,只是米荷是个女人,我不能让她看到我是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她,就算事实就是这样,但这太伤人,她也有尊严,我不想同她是这样结束。你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要点面子……这样好了,你悄悄跟着,我找个餐厅,你坐我后头,我说什么,做什么,都让你知道,行不行?”
丰霆觉得自己或许是世界上最好糊弄之人,沈宝寅轻和地说几句好话,温柔的手掌抚摸他几下,他瞬间什么猜疑同嫉妒都得到了平息。
“阿寅,我哪里也不去,我那天就在家等你。”
第77章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1)
同米荷的见面出乎沈宝寅想象的顺利。
两人落座一家金钟路的咖啡馆,沈宝寅还未酝酿好如何开口,看她外头一件厚毛衣开衫,里头一条白色宽松羊绒长裙罩到脚踝,干脆先说点什么寒暄:“今日艳阳天,你怎么穿这么多?”
说完,只见米荷表情一愣,反而伸手把丁香色毛衣外套往中间拢了拢。
沈宝寅当即觉得这个话题不好,米荷爱美,怕晒黑,最恨太阳天,穿多点又怎么?他简直没话找话,还不好听。
他赶紧又说:“给你叫了你最爱吃的菲力,尝尝看合不合你胃口。”
米荷依言拿起刀叉,慢吞吞低头切起牛排。切完一块,却没送进口,反而抬起头,同一直默默看着她仿佛不知如何是好的沈宝寅对视。
沈宝寅没有开口,她也已经知道他的来意,恬静微笑:“报纸上未看见你同哪家小姐约会的新闻,看来你将她保护得很好。婚期定在哪日?”
沈宝寅简直让她的大度豁达震惊了,手指蜷缩起来,略有些羞赧,张了张嘴,说:“还在拍拖,暂时没有结婚打算。但我觉得,你会想要知道,也应该要知道这件事。”
说完他脑子里冒出个古怪的念头,谁说未被人发现,他同丰霆常常见面,不知被多少市民偶遇,可是谁会想到他们两个肩膀都未挨在一起态度客客气气的男人,名义上兄弟两个,晚上钻的是同个被窝?
米荷点了点头,透露出一丝欣慰,道:“多谢你,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指的是沈宝寅刚回港时温莎皇宫谈天那晚她对沈宝寅做出的要求——她不能被迫做情妇。
沈宝寅答应了,没有忘记。
沈宝寅难为情地摆摆手,说:“是我该同你道谢,明日我会登报解除我同你的婚约,最近……可能会有些人来烦你,你如果不想同他们周旋,不如我送你出国度几天假。”米荷拒绝了。
沈宝寅没有强求,接着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抽出几份文件,两家尖沙咀的铺面地契,连同一张大额支票。
这是他最后送米荷的礼物。
米荷仔细看了看,很高兴的样子。沈宝寅看到她高兴,心里也觉得愉快,认为世上再没有比他做得更好的前男友。
谁料米荷不舍地看完以后,把东西又推回来给他。
沈宝寅不解,米荷笑着说:“好啦,别担心我,你送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很多名媛的资产也不一定多过我。若往后哪日吃不上饭,一定回头问你要分手费。”
说完,米荷施施然站起来,白色长裙从椅子上滑落, 蓬松地垂在她平底鞋面上。
沈宝寅仔细去看,发现米荷确实同从前不太一样,她个头不高,一旦出门一定穿足八厘米高跟鞋,看来念书确实对她有好处,沉静了,也朴素了,似乎也胖了些,看上去红润健康很多。
怔然间,米荷已经拿好包,是个同他告别的意思:“阿寅,再会。”
沈宝寅望住她秀美背影,忍不住喊住她。
米荷转过身来,他又不知道到底是觉得哪里不对劲,茫然张了张嘴,最后问:“往后要去哪里?如果你觉得况争那里辛苦,我可以给你另找一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