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46)
丰霆当时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但他确实是劝动了黎兰君回上海,并且让她答应在离开前去向他妈妈道歉。
丰姗在医院一共住了一周,黎兰君来医院那是第三天的时候。
她人是来了,但丰姗不愿意见她,让丰霆把病房门紧紧反锁。
僵持大概半个小时,大概是病房的门始终无法敲开,他听到病房外传来了一阵动静。
一个女人刻意大声地冷哼了一声,拍拍手说:“我的好姐夫,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愿意道歉,你小老婆不想见我。我是看在你的面子才来,我也说了,我来,是为在她手术那天对她态度不好道歉,绝对没有认下是我害她。她自己倒霉,断了子女命,怪谁也怪不到我头上……她不听就算了,我还不想说呢。我们黎家祖上结交多少权贵,对市长先生我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确实,我们家现在是没以前豪气了,换成现在,你沈老板怕是都看不上我们家。”
沈振东连忙说:“细妹,你别这么说,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一家人。”
“人都是见人下菜碟,我都懂,在我面前摆谱也没什么,谁叫我姐姐死了呢,沈太太换人做了!但泥人还有三分骨气呢,她这态度我是实在伺候不了!姐夫,以后阿寅要是想我,你就把他送上飞机,我在上海接他!上海地方大,人的心胸也大,阿寅来了,我绝对不会让他吃我这样的亏!”
沪上口音语速很快,黎兰君的语气抑扬顿挫,旁人即使听不太懂,也知道她一定没有说什么好话。
丰霆正在病房给丰姗削苹果,看到丰姗放在床边的手气得攥得死紧,眼睛慢慢流下眼泪,抬手抽了张纸站起来弯腰在她眼下轻轻擦拭掉泪水,说:“我出去看看。”
丰姗拿着纸巾闭眼不说话,丰霆手里的刀未放下,捏在手里就出去了。
这便是丰霆同黎兰君的第二次见面。
外面三个人看到他出来都顿住了,当看到他手里的锐器,神色又都紧张起来。
丰霆无视他们的表情,彬彬有礼看向沈振东:“她太吵了,我觉得她不适宜出现在这里。叔叔,我妈还没有康复,要是她再继续闹下去,我没办法控制我的行为。”
他冷漠的目光从黎兰君身上扫了一下,黎兰君明显打了个颤。
沈振东从来没听过他说这么多话,还有点儿威胁的意思,一时惊住了,好一会儿,说:“我去看看你妈妈,你也不要生气,我带阿寅小姨是来给你妈妈致歉……”
丰霆冷硬地打断说:“叔叔,我妈这几天没有一天夜里睡得着,我觉得比起不诚恳的道歉她更需要一个良好休息环境,你觉得呢。”
“好,好,那就不进去了。你先把刀放下来。”转头看见黎兰君呆滞的神色,严厉地说:“你在外面说句对不起。”
黎兰君看到丰霆手里的的刀都吓死了,哪里会理会沈振东,往后退了好几步,说:“疯子,你们姓丰的都是疯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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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来拥抱着我形成漩涡(5)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丰霆又往前走了一步,是个逼迫的姿势。
沈宝寅本来抱着果篮,沉默地站在一边,事情演变成今日这副模样,恐怕他是最茫然无助的一个。
见到这个对峙的状况,他悄悄地,一边咬紧嘴唇,一边用空闲的那只手推着黎兰君说:“小姨你先走,你走啊。”
黎兰君转头呆滞看了眼沈宝寅,再转过头,突然镇定下来,似乎是看到了主心骨,不仅不走,反而发了火,大吵大闹说:“凭什么是我们走,你让他来!我看他敢不敢在医院杀了我!”
又转头看沈振东,食指戳着自己心窝道:“姐夫!今日你就是叫警察来,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动她一根汗毛!我敢发誓,要是我推了她,我出门被车撞死。你让她出来跟我赌誓,你看她敢不敢!”
沈振东让她狠绝姿态震慑住了,竟然一时没说话。
丰霆握刀的手紧了紧。
他看出,沈振东动摇了。
这时,他听到沈宝寅突兀地喊了声:“丰霆。”
丰霆眼珠转动,冷漠地瞥他一眼。
沈宝寅看上去似乎有些心惊肉跳,缓缓走上前来:“真的不是我小姨做的。她脾气坏一点,但是肯定不敢做这样的坏事。是她叫醒佣人把你妈妈送来医院,她要是存心想害你妈咪,她没必要把所有人吵醒来。”
丰霆轻声说:“谁知道呢?杀人和伤人的性质可不一样。”
沈宝寅脸白了一下,讷讷道:“你已经认定你妈咪的话是对的。”
丰霆不置可否,看到他眼下一片青黑,声音缓下来:“你现在很累,快点回去休息,这件事同你没关系。”
“这几天,我也睡不着。”沈宝寅慢慢地,轻轻地说。刚刚变声的男孩子,嗓子像树上第一季的青梅,又像小姑娘的手,柔和,青涩,生疏地,有意地安抚着丰霆的愤怒,“你把刀收起来,我就走。”
丰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翻手把刀锋朝向自己,转身回到了病房。
门再次关上了,就连沈振东也不被允许进入了。
没多久,走廊安静了下来。
下午时分,沈振东独自来了医院,门打开了,丰霆由此得知,黎兰君坐了下午最早的一班飞机回去了上海。
丰姗把沈振东赶走,又哭了一场。
丰霆在次日中午回到沈家替他妈妈拿衣物,正好碰到佣人打扫黎兰君住过的房间,门口一堆废纸同奢侈品的盒子,最上头有几张发票,丰霆捡起来看了看,日期很新鲜,上面的价格触目惊心。
于是他料到,大概沈振东让她屈服的条件就是这个,钱,还是钱。
丰姗出院后很长一段时间,和沈振东都分房别住。大概有几个月吧,丰霆甚至在心里做好准备,丰姗或许要离婚。
以防万一,他把油麻地的老房子收拾了一遍,但后来,过年前,他休假,再来到浅水湾,发现他们又和好如初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沈家开始频繁出现一个人,丰朝宗。
丰霆和这个舅舅其实并不熟悉,因为丰朝宗曾经蹲了八年班房,直到两年前才刑满释放。
见得不多,当然谈不上什么情感。
丰朝宗出狱后,倒是多了见面的机会,常常是丰姗找家酒楼,三个人不咸不淡在外头吃一顿饭。每次丰姗支使丰霆出去包厢,去叫服务员多添个菜,丰霆就知道,他妈妈要偷偷接济丰朝宗了。
他妈妈手中的资产不由他赚来,所以流向哪里,他也从不置喙,即刻便起身离开,在洗手间,或者其他地方,默默等待五到十分钟,再返回。等到他再回来,丰朝宗的笑容往往会多很多。
如果当天从头到尾听到的都是丰朝宗抱怨不断,说明他妈妈没有给他任何好处。
要靠金钱才能换来笑容的哥哥,算什么亲人。
打心底里,丰霆是瞧不上他的,甚至于鄙视,即使他们身上流着一半同样的血。
所以见再多次,丰朝宗的态度再和善,始终都无法激发他心中任何的孺慕之情。
丰霆这个亲外甥都对他有成见,沈振东这个姐夫,就更谈不上喜欢了。
具体表现在,两年间,丰朝宗从来没有被允许进过沈家大门。
丰霆常常觉得沈振东这个人没什么原则,常常别人说几句好话就晕头转向,但在对待丰朝宗的态度上,两个人倒是保持了一致。
丰朝宗出狱第一年,就托他妈妈表达过想进沈家做事的想法,让沈振东含含糊糊地婉拒了:“申港不合适,大哥要想做事,我替他找个更好的去处。”
大树底下好乘凉,听到要去别人手底下做事,大概是怕吃苦吧,丰朝宗立即打退了堂鼓,说再讲吧,外面世界千变万化了,他还要时间来适应。
此事便不了了之。
其实想也知道,他舅舅身上有案底,还是经济犯罪,申港诚信为本,沈振东怎可能答应这件事。
丰朝宗自己解释,说是自己识人不明,替顶头上司担保,最后对方卷款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