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6)
第0004章 原地转又转堕进风眼乐园(1)
接连一个月,沈宝寅都未曾踏足浅水湾。
他在兰桂坊最有名夜总会温莎皇宫的顶楼开了一间房,昼伏夜出,每天回到房间时衬衫衣领都印有不同女人的吻痕。
香港女人又娇又小,手掌温柔得要命,不像澳洲女人,牛高马大,一根手指抵得他两根那么粗,抚摸他的时候常常把他的皮肤揉出红印,好似他才是那个被出钱买来的。
沈宝寅快乐极了,觉得回到香港,他又变回了真正雄伟男人,太开心了,所以怀里搂着的无论是哪位都可以使唤他。
“八零年的人头马,开一瓶嘛,给你洗尘。”
“开!”
“沈少,你看人家都拎好靓的包出街,我什么都没有,走出去一点面子都没有!”
“你想要就买,记我账上。”
沈振东忍了沈宝寅一个月,在他刷爆第五张百万金卡时终于给他打了电话。
沈宝寅当时仍然在温莎皇宫顶楼最豪华的那间房里,里头有张特意定制的圆床,说是可以遥控调床的高度,还有按摩功效,可以满足各类客人的特殊喜好。
但沈宝寅从来没用过,遥控器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几十万一张的床,被他用成普通席梦思,倒是米荷睡了一个月经常夸赞,说好舒服,要沈宝寅订一张送到她的公寓。
沈宝寅说:“这么大张床,进不去电梯。”
米荷充耳不闻,不管他死活:“我要最贵的那款,可以加用香氛,不要忘记。”
米荷是他离开香港前就跟着他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
她大他五岁,他五年前被同学带去山下,初入欢场,第一个遇见就是她。
在冬天,七八个浓妆艳抹的年轻美女在他身前一字排开,米荷是最瘦小那个,站在最边上,灯光都照不到的地方瑟瑟发抖,身无二两肉,双眼惶惶,一望便是刚下海,被百无聊赖的沈宝寅一眼瞧中,买断初夜。
那以后,每个在兰桂坊喝醉的夜晚,不管他醉死在哪个女人的胸脯里,米荷都能走进酒吧精准地找到他,将他带走。等回到住处,给他除鞋脱袜,擦身换衣,事无巨细照顾他。
她不像任何一个楼凤,更像一个母亲,有柔软的双手还有包容的怀抱。
对,像个母亲。
沈宝寅就是看上这一点,回来香港,第一件事就去找她。
当年离开香港,他没给她留任何话,只给了她一大笔钱,毫不眷恋地上了飞机。
其实没想过她会等他,只是去碰碰运气。
他并非在任何女人的床上都能睡着,再找一个,很费时间。
他讨厌费力的事情,去找她的路上甚至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一念之差放她自由,就该强迫她等他,收了他那么多支票,就算是精英也要上几百年班才能赚到的钱,等他几年又怎么样。
可不用强迫,她也等了他。
时隔四年再一次见面,她听见敲门声,从他为她置的公寓内慢悠悠打开门,见到他的第一眼,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尖叫一声,上前踮脚抓住他衣领,眼睛突然红透了。
沈宝寅不是不识趣的人,相反,多年在自己家中“寄人篱下”的日子,他真的很懂看人心。
失去母亲庇护的儿子,在重组家庭里势必要会学会这样的眼色。
那一刻,他那双多情洞察的眼珠轻轻一扫,就知道,米荷看他的眼神同以前不同了。
从前只有同情,如今有了爱情。
他是才今天察觉,从前朝夕相处都未发现,说明米荷是在他离开四年内的某一刻,突然爱上他。
他在的时候都没见过她这么深情眼神,看来女人总是会爱上自己想象中的男人。沈宝寅感到有些失望,打量了她几秒钟,心情本来很愉快,此刻,脚步却踌躇了,停在屋外。
“阿莲,你知道的,我不会娶你。”
米荷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支支吾吾一会儿,大声道:“我晓得呀。”
米荷长相温婉,弯弯远山眉,细鼻小嘴,一看就不是香江水养出来的人,等她一开口,就更能确定了,噢,确实不是香港人,沪上来的囡囡嘛。
“你要是还愿意同我像以前一样,我就进门。或者,今天以后我再不来。”
话语多么冷酷,笑容却仍得体。
沈宝寅将手里几个袋子递上去:“好多年没尝你做的菜,我特意亲自去菜市场斩了最新鲜龙骨,本想和你一起吃,算了,就当我今天专门来给你送菜。”
米荷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再回头,她又变回了四年前模样,皱着眉无奈地瞧他,脸上的期盼和羞赧,全部消失了,是被某人硬生生镇压下去。
沈宝寅如果不明内情,一定替她出头,哪个混蛋这样没有风度!
然而他是罪魁祸首,只好装作看不见,好似自己并不无情,低头笑道:“阿莲,我给你的钱已经足够多,今天就算不留我,你以后也不会过得很差。你是否想好,今天留了我,就要懂我的规矩。”
米荷点点头,沈宝寅的规矩只一条,要听话,要无条件服从他,不能背叛。
她可以向沈宝寅索要钱财,能力范围内他很多时候都极大方。
但不能要求得到他的爱情,因为沈宝寅只希望别人爱他,包容他,却不想浪费精力爱任何人,最好是任何一点点委屈都不要让他看出来,这样会让他心情变差。
他们在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都同床共枕,可身份是多么不公平。
但她待在他身边一年,等了他四年,早就知道这些。
她知道自己最好只把沈宝寅当儿子看待,而不能当一个男人,如若不然,他一定会叫你伤心。
她去夜总会抓他,把他丢进浴缸洗狗一样粗鲁地洗澡他都不会生气,反而抱着她的手痴呆发笑,她并没当过母亲,但却当过女儿,沈宝寅幼年失怙,而她来自上海,正好长相又和去世的沈太太略有相似,他在她面前肆无忌惮撒娇卖痴,她也为人子女,怎么能不知道,沈宝寅根本是拿她填补母爱缺口。
可脑袋想得再清楚,人怎么能随心所欲控制住自己的心意,沈宝寅不允许她产生爱情,可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比起一个儿子,更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沈宝寅早就警告过她,而他说话又一向算数,果然,她终究还是伤了心。
“我晓得的。阿寅,进来吧,天气好热,排骨要坏掉了。”
沈宝寅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判断她说的是真话才放心地进门,楼道口那样热,他的衣服都要汗湿了。
他没在意米荷在身后努力吸鼻子憋眼泪的声响,高门大户的男人就是这样自私薄情,我拿钱跟你换爱,是等价交换,你当然可以觉得不公平,当然也可以要爱,甚至要名分和地位。
但那是贪心不足,你做不来那就换人咯,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肯定有的是人等着拿她们泛滥的爱情来换这些有钱却寂寞的男人们的金钱。
沈宝寅不喜欢贪心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心地还算不错,乐于给越界的少女一个机会。
一棒子把米荷脑袋里不该有的想法全部打掉以后,沈宝寅安安心心胡作非为了一个月,自己都有点喝吐了,正想要是沈振东不叫他回去,也得想个办法回家。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家里电话,心里喜不自胜,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不情不愿,说:“明天行不行?”
“最近公司事多,你大哥累得站在门口都能睡着,好不容易今天我和你小妈还有大哥不要加班,回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非得今天?”
“非得今天,否则你就再也别回来了,去讨米吧!”
随即电话被挂断了,楼上天台远远地,响起一声很大关门声。
老唐楼,隔音都不好。
沈宝寅没在意,被臭骂一顿,他的心情反而非常好,把听筒随便往床下一丢,闭眼往枕头上狠狠砸下去,脑袋在枕头上回弹一下,有点晕,等稍微清醒一点了,抬起一双孩子般清澈恶毒的眼睛,转向迷迷糊糊的米荷,与她鼻尖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