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83)
沈宝寅鼻子发酸,说:“我没有这么想过。”
丰霆疲惫道:“我太了解你,对我撒谎有什么意思。”
被丰霆不信任居然是这么令人痛苦的感觉,沈宝寅这下简直是疯了,他跪坐在沙发上瞪着丰霆,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砸过去,抱枕,毯子,纸巾盒,边砸边吼:“是你自己愿意,我没有逼你!你现在后悔了?我告诉你后悔也晚了,也怪不到我头上!你还记不记得一开始是你逼我!你强迫我!好啊,穿上裤子你又变成最无辜那个了。你上了我这么久,别提我从没对不起你,就算我对不起你又如何?我凭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你是谁啊?你活该!谁叫你犯贱,瞧不起我还要爱上我!”
沈宝寅狂躁的时候六亲不认,丰霆怕自己动手伤到他,只能躲开。
沈宝寅把手里东西砸完以后干脆扑上来扇丰霆巴掌,丰霆的右脸挨了两耳光,嘴里冒出血腥味,他也愤怒了,混乱中一把掐住沈宝寅脖子把沈宝寅按倒在沙发上。
他用力很大,沈宝寅额角的静脉几乎是立刻暴起,眼珠也迅速充血,整个人充满愤怒和惊惶,两只手不断地试图掰开丰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酒红色的沙发和沈宝寅逐渐缺氧发绀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一颗最新鲜的车厘子被逐寸碾碎在冰冷大理石板上。
丰霆琥珀色的眼珠冷漠地盯着沈宝寅,突然的,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他一直为如何驯服沈宝寅感到头疼,并常常为沈宝寅这个养不熟还时不时反咬他一身伤口的性格而痛苦莫名,但其实想要控制住沈宝寅哪里有那么困难,生命很脆弱,只要他再轻轻施加力道,沈宝寅的喉管就要折断,这样沈宝寅这辈子再也无法用这张漂亮的嘴说伤他心的话。
他也发现,愤怒到无法宽容的时候,他竟然宁愿让沈宝寅死在自己手里。
几秒钟后,沈宝寅捶他手的力气渐渐变小,丰霆猛然清醒过来,烫手般松开了手。
沈宝寅的脑袋先是感到一阵黑懵,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来,第一个动作就是迅速往后退,退到沙发边缘,他觉得足够安全,才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时,他漆黑的眼珠一直盯着丰霆,牙关紧咬,眼睑是红的,透露出一种既恨又畏的眼神。
丰霆看了眼自己的手,有些无法想象自己刚才真的想杀了沈宝寅。
他的手在身侧微妙痉挛一瞬,突然很想走过去拥抱沈宝寅,拍拍他的背,告诉他自己不是有意,但看到沈宝寅恐惧憎恨的目光,他最终什么也没做。
“今天我不是来和你讨论我们两个的关系,你也不用说气话伤人伤己,我权当没听到。”丰霆缓缓站起了身,他的身躯是那么的居高临下,可是语气却是全然地颓败了:“沈宝寅,我妈今早已向法院递交状纸。你自己惹出的祸事,不要再指望我去替你解决。你这次实在是太冲动,除非你可以把股份还回去,否则这场官司非打不可。你想快刀斩乱麻,事实是你只能得到鱼死网破的结局。”还回去?
哪有人会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去。
沈宝寅马上说:“不可能!”
丰霆似乎早就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此刻他不再觉得愤怒,只感到无比麻木。
他把沈宝寅送到足以制裁他职业生涯甚至感情生死的位置,原本就是在赌,他交出一切,想博得沈宝寅信任,告诉沈宝寅我和你一边,你不要怕,你来信我,来爱我。
既然是赌博,那就有输有赢,赢了当然值得高兴,输了也没什么好埋怨,所有决定由他做出,是他赌错,那就承担,他不是无法接受失败的人。
不想再在沈宝寅做出让他失望的选择时失态,丰霆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法院传票明天就会送到你手上。”转身毫无留恋离开。
沈宝寅凄凄惨惨留在原地,衣衫凌乱,好像只被抛弃的狗。他怎么能忍受这样的侮辱,恶毒地喊了一句:“你不配拿着我家的钥匙,把钥匙留下再走!”
丰霆高大的背影顿了顿。
沈宝寅的心高高悬起,憧憬着丰霆会转身和他说点什么,或许是指责,或许是教育,总之他就是想听丰霆的声音,即使丰霆刚刚才试图掐死他。
他感觉得到,丰霆有一瞬间是真的想让他死,而这样的丰霆,绝无可能给予他任何温和的回应,可他还是紧张地望着那道背影。
果然,丰霆什么也没说,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在原地停留一瞬间,清脆的一声钥匙响,那枚沈宝寅亲手交到他手中的钥匙,就那么被留在玄关台面。
沈宝寅盯着那枚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钥匙,很难去想象,就在前几天,同一时间,丰霆用它打开他家里大门,提着一袋素菜来为他做饭,他们亲密地吃完午餐,久违地热情高涨地做了一下午的爱。
第61章 灵魂逐寸向着洪水跌堕(5)
丰霆飙车回到浅水湾,一路上两只手用力绷紧,手背静脉毕现,力道几乎把方向盘掐到变形,一进门,听到隐隐约约抽泣声。
他的脸色从离开沈宝寅的公寓起便紧绷黑沉,此刻眉毛皱得更深,两道锋利黑眉紧紧压下来,琥珀色眼珠充满不耐烦和压抑的怒火。
绕过大厅转角的罗马柱,客厅里,他看到了他妈妈。丰姗正跪坐地毯上,脑袋则趴在茶几上,留给他一个颤抖的,伤心欲绝的背影。
丰姗这两天心情非常坏,平时一天换一套衣服,甚至好几套衣服,但今天身上仍旧是昨天那套墨绿色旗袍。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她忍气吞声见沈宝寅,拱手送出公司股份。
显而易见,昨日的愤怒也延续到了今日。
丰霆缓慢地走过去,脚步沉重,丰姗很快发现他,转过头来看他。
丰姗脸色全是泪痕,绝望的脸一看见他,立马好像看到怒火的出口。
“阿霆,你看到了?这就是你放虎归山的结果!你同我说那个小畜生多么可怜,要我包容他,我以为你真的有主张,既可以保护妈咪,也能让他收手,让他安分守己。可你都做了什么!你看看他又做了什么!你舅舅目前音讯全无,警察讲现在的证据不能证明你舅舅的失踪跟沈宝寅有关,更不能证明沈宝寅威胁过我,我就是证人啊,可是他们不信!他们还讲你舅舅是被追债的黑社会带走,对方是外籍人士,早就找不到人,追查好困难,只会讲尽力尽力!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一个人好端端消失了却找不到,也追究不了……一定是沈宝寅同黑警串通……”
丰姗哽咽不已,几乎崩溃。
“股份我已经给了他,他还不知足,不解气!怎么办,你舅舅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你舅舅到底哪里得罪他,要被他这么残忍对待?那是你亲舅舅,同妈妈一个肚子出来的血亲,沈宝寅难道比跟你流同样血的亲人还重要?”
丰霆攥紧右手,心脏像被无限挤压,仿佛只要再进行一次轻微的呼吸,几乎要从喉头吐出一口血。
是啊,他怎么会忘记,沈宝寅睚眦必报,怎会忘记受过的屈辱,按兵不动,只是为了达到利益最大化。
惩罚他舅舅简单,拿他舅舅换了股份,再血债血偿,这样才划算。
丰霆此刻好想为自己当时自作多情发笑,他怎么会以为,沈宝寅的不追究是因为怕他难做。
沈宝寅到底把他当作什么?
他想不通,几秒钟后,突然好像又想明白,或许,他就是什么也没把他当作,才可以这么肆意践踏他。
愤怒到不能再愤怒,丰霆反而平静了下来,或许是脑子太乱,肢体动作也跟着缓慢下来,他在丰姗对面坐下,抬头,面无表情说:“妈,你真的不知道舅舅为什么回不来?”
真是荒谬,直到此刻,他开口第一句,竟然还是在替沈宝寅解释。
丰姗茫然道:“什么意思?”
“他曾经买凶,令沈宝寅险些死在中学校园。”
丰姗愣住,脸上的愤怒尚未收回,形成一种诡异的惊愕:“阿霆,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是沈宝寅告诉你的事情?你舅舅同沈宝寅无冤无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