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35)
到底是开会的时候能让气温下降的人,陆蚕那个刻薄的样子可不正十足十像极了丰霆,沈宝寅冷冷看着他:“你又不管我。”
他很不喜欢丰霆的语气,好像他在干什么非法勾当。
他只不过是深入员工,让人知道了少爷不仅仅只会勾女,也能沉得住气做事。多么朴素的出发点,这也能成为错误?
“难道不是你自己在我这里坐不住?第一天就往陈威廉那里跑,你和他倒是一见如故。我要是不管你,陆蚕是疯了,放下手里一堆事情天天去给你做老师?”
这倒算得上一件难得的善举,沈宝寅不太自然地低下头。
丰霆微笑着看他,问:“他有没有带你去做坏事?”
沈宝寅说:“喝酒、夜游香江,算坏事吗?”
“算不太健康的爱好。”丰霆说。
沈宝寅冷笑一声:“好了,在你心里,我又找到和我臭味相投的人了。”
丰霆没说话,过了会儿,靠坐着那张奇大的办公桌,突然说:“你从来没邀请过我同你做你喜欢的事。”
“我和他,也不是我主动……他叫我,我才去。”沈宝寅愣了一会儿,盯着丰霆背后发财树盆景,“你眼光那么高,我喜欢的东西你哪样看得上?”
丰霆琥珀色的眼珠轻轻一转,盯住他:“除了我,你和谁好像都能亲亲热热勾肩搭背。”
沈宝寅不明所以,他勾了谁的肩?又搭谁的背?他的狐朋狗友可太多了。
说起来他最讨厌丰霆这一点,讲话迂回不已,故作高深,总叫他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在说陆蚕?
不像,陆蚕来和他交好不就是奉丰霆的命令么。
那就是陈威廉了?
他拢共也就同这两个人走得近。
他抬头斜睨一眼丰霆,有点明白了,丰霆大概是那天看到了他和陈威廉拥抱。
有时候沈宝寅真的觉得丰霆可笑得有些可爱。
其他人都不愿意带他做事,只有陈威廉善良一点,那他有什么办法,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融入公司内部。
拥抱一下就记仇,要是知道之前喝到微醺陈威廉还不小心握过他的手,岂不是要气死。
丰霆说:“既然回到我身边,就乖乖的,不要动不动就看不到人。”
“好了,我倒是愿意寸步不离跟着小丰总学习,恐怕你身负许多公司机要,不方便让我知晓。”
“你有所求,我什么时候不方便过?”
这家伙,真是不分场合调情,还故作正经装出一副人模狗样。丰霆一双浅色眼珠言笑晏晏,沈宝寅心头一热,目光平移,不肯同他对视了。
因为丰霆没有意见,按部就班的,沈宝寅依照自己的计划,完成“亲民”行动,更改既往丑陋形象,开始紧紧跟着丰霆出入大场合。
沈宝寅第一次在香港商界亮相,是在一场香港商会秋季联谊会暨汕头洪灾募捐会上。
风球刚过,大陆的汕头有几个村镇几乎全城受灾,香港大多富豪都是从大陆迁来,尤其两广地区,得知家乡有难,纷纷表示愿意解囊。
当然了,即使没有这个由头,他们依然有很多理由聚在一起,交换商业信息,或者彼此介绍家里的小辈,按时巩固和扩展新的人际关系。
本次活动举办在九龙的半岛酒店顶层,沈宝寅特意打扮得光鲜亮丽出席,当日小雨,维多利亚港上空雾霭朦胧,整座城市昏暗蒙昧,沈宝寅是那颗没被夺尘的明珠。
有几个富豪身边点缀了美女,常在电视上瞧见。沈宝寅熠熠生辉游走在政商名流之中,经常引得对方的女伴频频看他。
他的身份是丰霆的小秘书,但没人敢小瞧他。其实大多数人都不需要他躬身,但他的酒杯永远谦卑地稍矮他人一等。
大家心里就有数了,沈宝寅有多高道行暂且是个谜,姿态反正放得很低,很让人高兴。
有人笑着调侃丰霆:“你是怎么让他肯走正路?教教我啊,我家那个王八蛋,就差没把我老豆逼到跳香江。”
丰霆笑着瞥一眼拍卖场上,沈宝寅坐在最前头,正举着写着丰霆名字的拍卖牌同人比价呢。
漫不经心的,他说:“你?算了。”
那人奇了:“操,我怎么了?”
丰霆莫名其妙抬手摸了摸左脸,沈宝寅手掌又软又薄,打人的劲儿却比屠夫还大。
那人不耐烦了,推他:“笑什么,快说啊,想到什么好事?”
不是谁都有那个度量去忍受弟弟的巴掌,丰霆转头,高深莫测道:“几年前你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哥哥带不好头,弟弟当然有样学样。我看,你还是多赚点钱,留着替他打点有关部门。”
“我打点得还少吗?你以为我的私房钱都填到哪里去了!”那人气笑了,“好,刚过上太平日子就来我面前炫耀,我倒要看看你家这个闹海三太子能老实几天。”
丰霆笑了笑,这时一锤定音,他循声看去,沈宝寅竞价成功,用五十万拍下了一件某个富豪赚第一桶金时在合同上签字的那支钢笔。
丰霆认出是支万宝龙的钢笔,按现在的市价,大概两百美元。
拍卖价格一出,那人突然笑了,用手肘捅了下丰霆,颇幸灾乐祸:“你以为你就不要多赚点钱?你家这个真是吞金的貔貅祖宗。”
丰霆表情没有变化,依然含笑,只说:“他是做好事,多少我都出得起。”
拍卖师有请丰先生上台领取竞拍商品,场下响起掌声,沈宝寅微笑着,以丰霆的名义轻飘飘地走上了台,身姿挺拔瘦削,如同一杆得到丰沛滋养的美人竹,因为花了丰霆一大笔钱,心情非常美丽,发言的时候笑容也格外真挚。
第27章 世界快要变作碎花(3)
沈宝寅偶尔还是会离开丰霆办公室,只是陆蚕不用再特意绕到研发部找他,坐在办公室,听到三响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就知道是沈公子大驾光临。
沈宝寅一心想要陆蚕为他做事,但他目前其实只能为陆蚕驱遣。
理论课堂开授三个月后,陆蚕丢了份文件夹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唐生汽水要更换生产线。”
沈宝寅惊讶挑眉,拿起文件在手上粗略一翻,唐生汽水是香港目前最大的饮料公司,产品畅销大陆和东南亚,年均用糖量超过五万吨。大生意啊。
“半个月前他们同泰国那边结束合作,最近在物色合适的糖厂。我已经向你大哥投了计划书,你大哥说可以做。这是公司第一次涉及到瓶装饮料业务,竞争对手可不少。你跟着我手上也过了不少项目,这次要不要自己试试做推介书?”
沈宝寅兴致缺缺,以为又是模拟作业:“哦,我忙完手上的事就看。”
陆蚕接到Case,永远优先用自己团队的方案,他做出来的每次都只是看一看,夸两句不错,给一些改善建议,从未被采纳,好像在陪他玩大型过家家。
“我建议你立马开始了解,时间不等人。”这么着急?
沈宝寅仍旧没看他,漫不经心问:“好吧,我负责哪部分?”
前期尽调,数据整合,商务沟通,或者项目估值。样样他都还算拿得起来。
“全部。”
沈宝寅惊讶抬头。
陆蚕说:“我组里的人你随意差遣,他们你都很熟,这次你全权负责,我只最后拍板。”
“真的?”
“如假包换。”
沈宝寅盯着他看,少顷,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低头仔细翻起文件夹。
陆蚕看他从怀疑到不可置信,忍不住露出微笑。
秋日深寒,沈宝寅今日在西装外穿一件双排扣驼色大衣,立领。普通男人穿件这样足够淹没脖子的大衣,恐怕就是一场荼毒他人眼睛的灾难,沈宝寅的颈项细而长,竟然还能露出一截白而细腻的颈部皮肤。
严肃的英式打扮非常容易令人气质老成,但沈宝寅似乎从不会让任何华美的衣物盖住,他像根翠竹,无论多么复杂的环境,总能清新自然地夺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