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117)
“目前倒是没有,我全认了下来,可是说不准我明天就突然贪生怕死翻供把他供出来!钟完立挨了起码六枪,胸口那几枪连我都分不清是谁打的,警察怎么会知道是谁开的枪?他们问我,除了我是否还有人在那艘快艇上。当时我们藏得很隐蔽,你小姨和表弟也并不知道我们带枪,事实我一个人说了算,我说开枪的是丰霆就是丰霆!我说是我就是我!两个人做下的事情,我一个人担了,没叫你大哥染一点脏,我算对得起你啦!”
即是说,丰霆目前还算安全。沈宝寅很想舒口气,可是望着身陷囹圄的况争,他的喉头阻塞,竟然无法高兴起来。一时间,他面色茫然,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单只是瞪着况争,喘着粗气思考对方提供的巨大信息量。
况争继续讲:“我此生树敌何止千万,好多人都已经入土,但有个我不得不防,新和定的王老虎,我当初剁掉他一条腿,他一定恨我入骨,前两天他刚取保候审,我如今出事,假如他得知消息,即使天涯海角,也一定会趁机找我的亲信寻仇。全和盛都知道阿莲是我的女人,阿莲一定会成为他的靶子。你走到如今,政商双通,只有你肯站出来做她羽翼,老东西才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又扯到了帮派纷争,沈宝寅有些崩溃,讲:“你到底在讲什么?”
况争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只顾着讲自己的:“你以为我愿意把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交你手中?你沈家的门楣是高,但我不稀罕。我不是要你家那些钱,我要你一定要认下那个孩子,是因为我知道丰霆这个人,看你像看命根。我也知道,他一直看不起米荷,要是知道米荷肚子里不是你的种,肯定不同意让你娶米荷。但孩子是你的,情况就不一样,他没话讲的。那我也不是要你一辈子戴着这顶绿帽子,王老虎一定会重新坐监,只要你等到他入狱,然后米荷平安生下孩子,那时候,你想离婚,随便你。你若能做到这些,我自然保你大哥平安!”
丰霆,况争居然敢拿丰霆做筹码。
沈宝寅被他拿住命门,气得站起来,绕过长桌扑过去一拳头把况争从椅子上砸翻到地面。
手铐脚镣一时间碰撞作响,发出金属的噪鸣。况争艰难在地上翻了个身,沈宝寅随之而来掐住他脖子:“你居然敢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把我的人弄大肚子还敢威胁我!丰霆又算什么东西!你以为凭他就能拿住我?”
况争吐掉嘴里的血丝,狠毒一笑:“你的人?你把她当人看过?丰霆对你算什么我不想揭穿,反正对我不算什么,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眼红脖子粗的躺在地上,做出个引颈待戮的姿态。
况争的眼神充满了洞察,沈宝寅的目光一瞬间惊疑不定。难怪这个死犟种敢如此颐指气使地命令他娶米荷,原来是看出了他和丰霆的关系,打定主意他一定不敢轻易拒绝这个用丰霆的命来换米荷平安的馊主意。
察觉到沈宝寅的犹豫,况争眯着眼觑向他,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你做什么那么惊讶?很难猜吗?你谈起你大哥时候的眼神,我曾在家圆谈起你时看到过。”
况争衣服扣子崩开两颗,显露出胸口上一整片青色纹身,一座栩栩如生的低眉观音,寓意仁慈智慧,乃是况争曾经的老大亲自绘的图样,教况争无论何事都要三思后行。
如今看来,况争全当放屁。
沈宝寅抓着他的衣领,双眼赤红,眼珠鼓涨,像是一座同观音对峙的怒目金刚:“你就不怕我让米荷一尸两命?”
“沈宝寅,你没有那么狠的心肠,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差点让人做掉,到头来连亲手报仇都不敢,只敢没头没脑扇几个巴掌。”
沈宝寅把他脖子狠狠一掼推向一侧,接着松开手站起来,仰着头背对着他深呼吸好几口气。
再说下去,他真怕自己失手掐死这个固执的莽夫,当初他就应该把这个扑街仔也一道送去念书,念书念得少就是这个下场,冥顽不灵,做事全凭直觉,丝毫不顾他人死活。
心情平复以后,他再次恶狠狠地蹲下来,拎着况争衣领道:“我绝对不可能答应你!我回去就把你的主意告诉米荷,你以为她知道了会同意你的想法?”
“沈宝寅,你真是个人渣,米荷在你身上浪费多少青春,你还要害她!”
沈宝寅站起来狠狠朝况争踢了一脚,专盯着肌肉最薄弱的腰侧踢。
况争闷声叫了一下,大喘一口气,歪头吐出一口血。
“扑街!你到底是来救老子还是来送老子上路!给你娶老婆!又不是要你去做鸭!你至于下这么狠手!”
“我要是能叫你拿捏在手上,真是惨过做鸭!”沈宝寅漂亮的五官扭曲如厉鬼,蹲下来抓住他领口最后问一遍,“我有其他办法保全米荷,孩子的户籍肯定也有办法解决,你非得这么逼我?”
况争也瞪大眼睛盯着他,赤红双眼满含热泪:“是,我只放心把米荷放在你眼皮子底下,要么按我说的做,要么你就看着你的好大哥也来坐牢!那么我也不算寂寞了!”
第87章 是谁在吞没谁也奈何(11)
此次会面不欢而散。
沈宝寅坐在车上,车窗洞开,傍晚的冬风把他的脸颊刺得红肿,他仿若未觉,手肘搭在窗沿上,手指攥拳撑在太阳穴,面无表情,眼神散漫,像在思考,貌似又在发呆。
走之前,况争对他下最后通牒,庭审就在三天后,如果这三天他没有听到沈宝寅同米荷的结婚消息,他会立即反水检举丰霆。
回到医院,沈宝寅来到病房门口,隔着门,却迟迟未进去。
透过门上一扇小窗,他看到黎兰君正站在病床边,边打开饭盒,说:“桂圆猪蹄汤,俗话说吃哪里补哪里,大小伙子多吃多睡,很快一定康复如初!”
病床摇了起来,丰霆已经苏醒,倚坐在床上,病容蹙眉,表情略微有些不适同尴尬。陈巢不在,不知道跑去哪里。
沈宝寅在门口踟蹰两秒,压下门把,微笑着走进去。
“吃什么好吃的?”
屋内两人齐齐转头看他,眼睛里都迸发出光。
丰霆温和一笑:“阿寅,你去了哪里?”
黎兰君笑呵呵举起手中饭盒:“抱歉啦阿寅,以为你要在外面吃,没准备你的份。”
“哦,我回公司看了看。”沈宝寅心神不宁,怕被看出端倪,索性趋避着丰霆滚烫的目光。
他把挽在肘间的深棕色西装外套挂在床边立式衣架上,接着落座病床边上的沙发。贵宾单人病房,连座椅都是进口牛皮,沈宝寅的手藏在袖子底下,紧张地,下意识地抠着那张昂贵的沙发皮面。
“小巢在哪里?”他看向黎兰君。
“这小子,昨天在海边吹了半天风,刚才咳个不停,我怕传染给你大哥,赶他回去了。”
“哦。”沈宝寅想了想,慢吞吞站起来,从黎兰君手里拿过瓷碗,“小姨,你也累了好几天,不如回去休息。”
黎兰君瞧沈宝寅脸色像是有话要同丰霆讲,料想是不要第三人在场,或许有关公司。自从上次自作主张报警引得沈宝寅震怒,她已对沈宝寅的话言听计从,当即“哦哦”两声,提起包和外套离开了,走前不忘叮嘱:“吃完把碗放下就好,回头我来收拾。”
沈宝寅正在喂丰霆喝第一口汤,无奈抬头:“小姨,我不是儿童,碗还是能洗一洗。”
黎兰君不太所谓地一笑,关上病房大门。
她一走,丰霆立即把眉毛一皱,痛苦地摆摆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帕擦嘴。
沈宝寅以为他身上不舒服,马上把碗放下紧张地探身摸摸丰霆的脸:“怎么?是不是腿发痛?”
丰霆温和一笑,无奈道:“你小姨来之前,唐麟也带了汤来,也是猪蹄。”
沈宝寅放下心来,瞧了眼那条高高吊起的腿,努努嘴:“你怎么同他解释?”
“踢球不小心受伤。”
“踢球可以踢到骨折,哇,这种借口他居然也肯信?”沈宝寅故作玩笑,随即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你中学可是本埠青少年组冠军球队成员,神射手名声流传到我毕业那年,所有男学生都想同你踢场球。说不定直到现在你的名字在学校中依旧如雷贯耳,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