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小聋子嫁给渣攻舅舅后(36)
牧霄夺低着眸,追着他躲闪的眼,语气并不镇定:“这话,你还问过别人吗?”
他问的意味不明,颇为古怪,待到察觉不妥,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下一秒,来自另一人的呼吸突然缠上他的脖颈,温热的,裹着环磷酰胺的微苦。
盛愿仰颈,虚敛眸子,在他的下颌尖轻轻坠下一枚吻。
蜻蜓点水的碰了碰,一触即分,但却已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牧霄夺瞳仁微微一颤,仿佛一块石子扑通落进湖里,涟漪四散开来,久久不散。
盛愿的头微微后仰,像微风拂过面颊。
站在他面前的人是一座死板的山岗,有着干涸的河床和荒芜的草甸,那颗枯槁的心脏不会因为这枚吻而燎原。
牧霄夺站在那里,看着盛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眼神微微动了动,仿佛是在强光下眯起了眼睛。
时间在高矮错落的视线中缓慢流淌,似乎滴答了三秒钟。
第一秒、第二秒,盛愿发现牧霄夺在更为隐忍地克制情绪,他忽然有种残忍的胜利感。
第三秒,牧霄夺移开视线,看向那根摇摆不定的指针……
“盛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的眼中依然带着惯常的疏离,声音沉着冷静,没什么情绪加持。
盛愿的心脏好像突然被风被豁裂了一道口子,埋在心底的畏惧和焦灼冲了出来,他脆弱不安的小小灵魂就这样直白的袒露在两人面前。
他的脊背软了软,头靠过去,抵在男人坚硬的肩上,嗫嚅着唇,小声咕哝:“……我害怕。”
牧霄夺感受到盛愿薄薄的肩在细细发抖,听见这句话,他的眼神顿时柔软几分,像化开的秋水,有些收紧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缓缓释放开。
只那么片刻间,他似乎理解了盛愿不寻常的举动。
这动作不含任何旖旎意味,更像是被小猫轻轻舔了一下,带着点讨好示弱,似乎在博取他的同情和关注。
说到底,盛愿还只是个孩子。
他本该像他的同龄人一样去享受朝阳般的青春,却过早承受了这个社会的残酷和命运的捉弄。
如今,他又要在没有任何家人的陪伴的情况下,独自面对一场风险极高的手术。
而这份亲情,还是牧霄夺亲手斩断的。
他现在能依赖的人,只剩自己了。于是,他亲手捧起了那个小小的灵魂,不厌其烦的铲除着他的锈迹斑斑。
牧霄夺叹了叹,揉着他毛茸茸的发顶,温声道:“对不起,舅舅这几天太忙,没怎么抽出时间来医院,让我们阿愿感觉不安了吗?”
盛愿闷闷的“嗯”了一声。
牧霄夺无意识垂落眼眸,忽然看到自己一直按在盛愿青紫斑驳的手背上,立刻松开力气,手掌覆在上面轻轻揉,“按疼了吧,舅舅没看到。”
盛愿瞬间红了眼睛,埋怨他:“疼……”
牧霄夺柔声哄了盛愿半晌,瞧见他的耳尖和露出的一小片侧脸红得像是能滴下血,还以为把人给闷坏了。
他捏着后颈把人从自己怀里拽开,平静打量着他乖顺的眉眼,眼尾是红的,挂着点泪,模样好不委屈。
牧霄夺用指腹揩去他的泪痕,轻哂一声,带着点揶揄的逗弄:“我们阿愿是舅舅见过最漂亮的小朋友,再哭就变成小发面馒头了,那时候可就真不好看了。”
不说还好,说了盛愿更想哭了,尾音发抖的埋怨他:“凶……舅舅好凶,凶我,我都怕死了……”
牧霄夺听他委屈巴巴的控诉,觉得好笑。
他回忆了一番,不知道哪个字眼称得上凶,“虚张声势,我哪句话凶你了?”
盛愿立刻板起脸学他刚才的表情,深深皱起眉,绷紧下颌,咬肌暗暗用劲,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你说,盛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哼,吓死我了……”
牧霄夺失笑,被他气鼓鼓的模样可爱到,“嗯,我们阿愿真是天生配音的料子,舅舅公司的广告业务,就等着你过去盘活了。”
这份歉意半点不诚恳,让盛愿微弱的脾气显得理直气壮,“不许打岔。”
“舅舅错了,给我们阿愿道歉,好不好。”牧霄夺把杯沿抵到他唇边,就差亲手给人喂下。
盛愿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小口,甜滋滋的味道伴着眼泪的咸涩,不怎么好喝。
牧霄夺的手依然举着,一哄再哄磨着他喝下小半杯。
再多一点,盛愿都不肯张嘴了。
这幅任劳任怨的模样还没在谁身上用过,牧霄夺活动了下僵硬酸痛的肩颈,忽然有种养孩子不易的感觉。
小朋友实在太难哄,嘴巴更是难撬,比连开三场例会都累。
“舅舅……您讨厌我刚才那样子吗?”盛愿很乖的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小团,问题带着几分稚嫩和小心。
“嗯,合着刚才舅舅哄你半天,你都没听进去。”
“我不是说那个……”盛愿性子扭捏,半天才突破这道心理防线,点了下自己的下巴颏,意有所指。
牧霄夺松散倚坐,声线低懒,几分狎昵的嘲弄道:“亲人的时候那么大胆,好像要英勇就义,现在才知道害怕?”
盛愿因这话微微一窘,脸热,头埋进膝盖里不见人。
“抬头。”
牧霄夺鲜少在他面前拿起长辈的架子,命令更是少之又少,此时的语气却颇为严肃。
“……不要凶我。”盛愿吭吭唧唧的,弱弱抬眼。
他看见舅舅的嘴角掀起一个若有似无的轻嘲笑意,显然刚才那副语气又是捉弄。
“我以为,阿愿刚才的举动,是想和舅舅变亲近,不是吗?”牧霄夺谆谆善诱道。
是也不是。
他越界的意图耳目昭彰,舅舅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作漫不经心?
盛愿咂摸着这句话中的意味,知道这是台阶,他必须下。
于是,他点点头,又问:“那舅舅会讨厌我吗?”
“怎么会。”
牧霄夺似笑非笑,散漫的说:“我仔细想了想,如果阿愿对别人这样,舅舅应该不止是生气。”
盛愿一愣。
牧霄夺仍然将他的举动视为单纯,不含半分旖旎心思。
巨大的年龄差距依然横在他们之间,而这道沟壑,对年幼者出格的举动表示宽容。
他好像一只蝴蝶,牧霄夺像捕网,向他扑去却永远放生。
“嗯。”盛愿低低的应他,他感觉羞耻又狼狈,蜷缩起身体想要避开那如有实质的目光。
“舅舅,您明天还来看我吗?”他随口捏了个话题。
牧霄夺点头。
“后天呢?”
“舅舅把最近的工作都推掉,只陪着你,好不好?”
盛愿鼻酸,扁扁嘴,立刻用力摇摇头,甩出几颗眼泪出来,“……不好。”
牧霄夺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砸得困惑。
盛愿一边抽噎一边说:“手术之前要剃光头发……我会变成秃子、我不想呜呜呜呜……我的头发……”
兜了一大圈子,原来真正的心结在这里。
哄好哭个不停的小朋友,让他伴随着即将变成小秃子的崩溃情绪入睡后,牧霄夺已经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他拿起床头柜的玻璃杯,将剩下的半杯蜂蜜水一饮而尽,甜腻腻的,不是很好喝。
牧霄夺摩挲着杯沿,垂眸注视片刻,抬手掐了下盛愿的脸蛋,听见他含着哭腔咕哝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