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小聋子嫁给渣攻舅舅后(89)
盛愿从这些琐碎的信息中得知,先生这些年一直生活在伦敦,而且他的胃病依旧不见好转,令林峥很是担忧。
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从前的生活,好似一场梦。
梦做了一百回也不会成真,他是这场单方面迷恋中的败者,也是唯一的参与者。
他甚至曾妄想这是一场飞蛾扑火,却没发现自己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折断了翅膀。
他很庆幸,这场梦能够及时醒来,没让他梦过太遥远的地方。
人总是用失去来衡量拥有时的珍贵,他这短短的一生,又值得拥有多少个五十年难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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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雪飞掠,白如梦境。
这场雪下了很久,硕大的雪片纷纷扬扬,像抖落的羽绒。
盛愿依旧在深夜下班,他有自知之明,完全不相信他的车技能支撑自己把车完整的开回楼下,于是提前约了车,站在路边等司机接他。
街上人来人往,四处是流动的霓虹,映照在干净的雪地上,流转出调色盘一样斑斓的荧光。
盛愿被寒风吹得哆嗦,站在路灯下裹好围巾,看着呼出的热气在飘雪的夜空中变成一团白茫茫的雾,飘然散开。
这两年,盛愿出落得愈发干净漂亮,安静时像用画笔勾勒出来的美好景致,精致,清冷,轮廓柔软而脆弱。
纤细的睫毛拓下淡淡阴影,清澈透亮的淡色瞳孔如同覆着莹亮的冰晶,仿佛世间的所有色彩与光线都愿意停驻在里面。
盛愿就静静的站在光辉暗淡的街角,发梢坠着晶莹剔透的雪绒,像一幅徐徐展开的美人画卷。
雪落在皮肤上,俶尔融化成一小粒水,凉得他缩了缩脖颈。
昏昧破败的路灯光线洒落,雪斜飞穿过,于是每一片雪花都泛起被烧焦的颜色。
紧接着,一把黑伞蓦然出现在路灯下,顷刻将所有的光线隔绝,自上而下的阴影将他全然笼覆,一并遮住了落向他的身体的雪。
盛愿恍然抬眸,轻微侧身。
他一瞬间恍然,怔怔无言。
那把黑伞依旧慷慨的向他倾斜,遮去了他头顶的雪,染白了男人的肩,
坠在手腕的那一粒红透的痣,再一次晃了他的眼。
仿佛回到了那个不堪回首的雨夜。
牧霄夺一身黑色大衣,深灰高领,长裤笔挺、纤尘不染,一如从前。
周遭人群如流,那道修长的身量背对寒夜,仿佛流动光晕中唯一静默的冰冷剪影。在这个来去匆匆、无人为此驻足的街角,他毫无征兆的出现,为另一人撑起一把伞。
即便过去很久,被真正淋湿的人,似乎只有他。
“……先生。”盛愿心潮起伏,哑然唤他。
牧霄夺没有应声,一双眸微低,点着墨色。那双本就天生冰冷的眉眼沉寂下来时,漠然到令人心生畏惧。
盛愿曾幻想过很多次与他再遇的场景,在伦敦街头,在翡冷翠的维琪奥桥……抑或一生都不会重逢。
他大脑空白站在原地,深深呼气、吸气,骤然紊乱的心跳使他的指尖泛起酥麻,炙热滚烫的血好似顷刻间传遍了僵冷的四肢。
他默然良久,声线隐隐不稳的问:“您怎么会在这里……是路过吗?”
牧霄夺的面容依旧深邃无暇,骨相凌厉。时间对他是如此的宽容,没有在他的脸上刻录下丝毫痕迹。从挺拔的鼻梁到清冷的薄唇,与两年来反复出现在盛愿脑海的梦境别无二致。
“不是路过。”
盛愿听见,自己那颗寥寂许久的心脏再一次开始跳动起来。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第58章
弥漫无尽的雪锁住了这座城市的容貌, 空茫的白充盈着街巷。
连缀的彩色灯串牵起道路两侧的瘦松,临街的店面已经为几天后的圣诞节做准备,玻璃门后灯火通明, 繁华灯影在泛雾的车窗后萎缩成一片睡意朦胧的光点。
盛愿坐在副驾驶, 宽大的棉服罩住了他拘谨的身体,自然也没人发现他紧绷一路的脊背。
空调开着暖风,一冷一热熏得他有点头晕脑胀,轻轻拉低围巾, 又将棉服拉链敞开一点透气。
“热吗?”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牧霄夺已经将空调调低了几度, 没留给盛愿回答的时间。
盛愿咬得唇瓣微微塌陷,不言不语的将身体轻微向后靠,缓慢松懈力气的脊背后知后觉感到酸。
大抵是鬼迷心窍吧。
他站在冰天雪地里,看见那把偏心的伞, 听见先生说送他回家, 心里竟没能生出一丝一毫礼貌拒绝的想法,稀里糊涂的跟着他上了车。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对先生的绅士风范依然没有抵拒的能力。
雪夜的路况极差, 能见度低, 路面的雪被压得紧实, 又覆上一层绒绒的新雪, 车轮碾过去出溜打滑。
牧霄夺单手扶着方向盘,将车速始终保持在三十左右,开得平稳。
沉默因子在车里缓缓漫延, 沿着皮肤攀援而上。
盛愿没想到他们的重逢竟会这么尴尬, 嗓子里像堵了团棉花似的,一句话没说就已经开始口干舌燥。
他轻不可察的偏首, 侧眸看过去——
牧霄夺目不斜视,面容冷漠,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他还是看见了男人藏在衣摆下抵着胃的手,以及那稍有收紧的眉心。
“……先生,”盛愿斟酌着开口,“您的胃病好点了吗?”
“不碍事。”牧霄夺声音沉沉如雪山冰息。
盛愿为他毫无情绪的字眼落寞的垂下眸,关心的话似乎也变得无从开口,沉吟片刻,又鼓起勇气问:“您这趟回云川,还走吗?”
牧霄夺慷慨的和他多说了几个字,“临近年关,我回本部视察。”
“……哦。”盛愿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这两年,他并非一眼都没有见到先生。
作为金融领域的领军人物,先生经常会受邀出席各种会议。
隔着一层薄薄的屏幕,他看见先生身处庄重深沉的氛围,平静理性的提出个人见解,气质斐然。
四月春深,牧家老太爷过世的消息几乎传遍,各路商业巨鳄纷纷前往吊唁,大批记者围堵追悼会现场。
铺天盖地的媒体照片中,他在人海茫茫中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肃穆身影,仅仅一眼,他念念不忘至今。
如今的牧霄夺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这大概是时间在他身上唯一留下的疤痕。
他顺着这道疤,撕开了伪装和善的皮囊,明晃晃以冷淡和薄情示人。
抑或他本就不温柔、从来都无情,虚与委蛇似乎也是他的特性,这只是他的众多假面之一。
层层伪装褪去,真正的牧霄夺,令人不寒而栗。
车程过半,牧霄夺主动和他搭话,“你每天都这么晚下班?”
盛愿说:“偶尔,我最近接了一个新项目,制作组催的比较紧,我想在元旦之间把它赶完。”
“工作还顺利吗?”牧霄夺随口寒暄。
“还好,挺顺利的。”
牧霄夺低眸瞥了眼盛愿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我看了你这两年的代表作,他们对你的评价很高。”
“您听了我配的广播剧吗?”盛愿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