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小聋子嫁给渣攻舅舅后(96)
那些错过的时光,抓不住的陪伴,终将被时间冲刷干净,由岁月抚平。
天桥上, 不乏有卖花的小姑娘, 约摸高中生的年纪,未谙世事的脸庞清丽稚嫩。
一束束玫瑰被她用各色包装纸包好,盛放在小篮子里, 围一圈细瘦的小夜灯, 映衬着大厦的万盏灯火。
依偎在一起的情侣是她绝对不能错过的客人, 若是没有情侣, 她也不挑,挨个上前询问路人需不需要买一束花。
天冷,花虽然漂亮, 拿着却冻手, 所以她的花迟迟没能卖出去一支。
某位途径的男士被姑娘一视同仁的拦下,恰巧被盛愿看到。
隔着朦胧的雪幕, 他看见他的大衣浸透在黑夜中,雪悄悄落在衣角,被深黑埋没。
最终,那一篮子玫瑰全被男人买下,却没有带走,似乎没有一支能入得了他的眼。
小姑娘收了他的钱,欢天喜地的道谢。
这之后,她收起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站在桥边,路过她的人都能得到一束免费的玫瑰。
盛愿默默观望许久,看着篮子里的玫瑰一点点变少,卖不好卖,一提到送周围人却是不请自来。
他正出神,忽然被一道漆黑身影掠走全部视线,手心传来温热,热可可的甜香萦绕鼻尖。
牧霄夺抬手将他的围巾拉上去一些,奶绿色的粗毛线,衬得盛愿的巴掌小脸更白。
“妈妈给我织的,好看吗?”盛愿捧着热可可小口喝,睫毛上都是氤氲的水雾,纤细的长睫被坠得沉下去几分。
“好看。”牧霄夺微微侧身,单手揽着他。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正在送花的小姑娘那里。
即便他不说、即便他不问,盛愿也心有灵犀明白他的用意。
这样冷的凛冬,小姑娘不知在桥上站了多久,如此一来,大概就能早点回家。
或许男人不善言辞、不幽默也不浪漫,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并非世人口中的高高在上。
即便他身处高位、受人景仰,却也能看见身下投射的阴影中芸芸众生的百态,冷漠外表下时而泄露的恻隐之心,一如当年的雨夜。
而他所做的任何选择,存在于理性与感性的一念之间,可遵循冰冷逻辑法则,也可凭心而动。
牧霄夺低了眸,一瞬不瞬的注视他,蓦然问:“想要玫瑰吗?”
盛愿看见已经见底的玫瑰花篮,不免生出一丁点微妙的失落,依偎在他身侧,“……不想要。”
“真不想要?”
“嗯。”
牧霄夺轻不可察的挑眉,变戏法似的从指间变出一瓣玫瑰,淡声道:“不要也送,先用这瓣代替,茨戈薇那片以后再补给你。”
盛愿没看见他在买花时扯了一瓣,慢慢接过来,放在手心端详,想起自己藏在盒子底下的花瓣,闷闷的说:“……你发现了。”
牧霄夺道:“我不像某人,送片花瓣还要遮遮掩掩,藏得那么隐蔽,万一真没被看到怎么办?”
“我没打算能真的送出去。”盛愿语气平淡,似乎想起了那段看不到希望的暗恋,“即便这样,至少我种下的那些玫瑰能被你看到,对我而言,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牧霄夺不言不语,只是将他揽紧了些。
该说是从前的他迟钝吗?
其实未然,或许不戳破也是一种仁慈,至少离别时足够体面,相逢也并非形同陌路。
“舅舅,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盛愿翘着尾音问,细小的雪绒落在他仰起的脸颊上,瞬间化成一粒水珠。
他的眼眸可真清亮,涉世已久却仍然干净得纯粹。
“想知道?”
盛愿点点头,“想。”
牧霄夺卖足了关子,却说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大概是自然而然。盛愿对这个敷衍的回答十二万分不满意,缠着男人要他讲个清楚。
牧霄夺却是真的记不清,被缠得实在没办法,只能说了件盛愿自己可能都不记得的事。
“大概是夏天,下了场冰雹,花园里的花因此折损不少。雨停之后,我路过那里,看见你蹲在玫瑰田里抢救你的花,满身都是泥。有一株倒伏得太严重,园丁都觉得它没救,你却找了个花盆,把它挪到屋子里养。”
“就因为这个?”盛愿依稀有点印象,云川的夏天喜怒无常,伺候那些娇贵的玫瑰着实费了他不少力气。
牧霄夺淡声:“后来那株玫瑰是最早开的,比玫瑰园那些早了一整年,但那时候你已经离开了。”
“……”盛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心里清楚,自己必须释然,才能面对诸多无法填补的巨大遗憾。
牧霄夺察觉到他眉眼间藏不住的低落,蹭了蹭他冰凉的耳尖,似是安慰道:“我的情感感知能力很差,就像从前和你说的一样,我很难做到和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感情,哪怕另一方是你,我也只能做到后知后觉。”
盛愿抬眸,发觉自己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仍然停留在官方解释、行为表象以及偶尔的溢出,更深层和被男人有意识隐藏的内里,他无从得知。
牧霄夺这一刻福至心灵,看出他心中的疑惑,置身事外似地开了口,谈起他鲜少为外人所知的家事。
“我父母是商业联姻,一路相互扶持。可即便他们相濡以沫的过了大半辈子,还生育了两个子女,我仍然认为他们之间不存在除了利益关系之外的任何感情。”
“为什么?”盛愿问,“也许是日久生情呢?”
牧霄夺淡然一笑,想他还是单纯,用了委婉一点的说法,“我离开云川去香港的时候才七八岁,在这之前,我不止一次看到父母带着不认识的女人或者男人回到家,他们对伴侣在外有情人这件事心知肚明,却还能其乐融融的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我只能和家里的佣人一样装聋作哑,粉饰太平。”
“在最需要父母引领表率的年龄,长期经历这种事,使我从那时起就认为交付感情是一件没有回报的事。或许他们有难言之隐,但他们完全可以选择不把后代带到这个世界上。”
牧霄夺语气平淡,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而关于香港那段不堪岁月以及牧赟的暴力行径,他只字未提。
想来,那黑暗的十年才是将他塑造至此的祸根。
反复的鞭打、对同一类事件无数次的惩罚以及长久刻板环境的营造,使他并非自我地衍生成某种性格,而是在生长期就被抽筋断骨,强行装上一副钢铁骨架。
盛愿默默地听,垂在身侧的手去牵他的。
牧霄夺回握住他的手,收进宽大的大衣口袋,偏低了首,问:“这下能原谅我了吧,我是真的迟钝,还好现在还来得及挽回,是不是?”
“我从来没怪过你……你这么好。”盛愿直白的注视他,“这些不好的事,以后不要回忆了。”
“还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本也不算特别难念。”牧霄夺举重若轻地哄,不想他为此心情低沉。
遥遥长夜,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零点,牧霄夺准时送上了盛愿的生日礼物。
烟花自不远处的西江江滩升起,在他们身后的天空绽放,释放出璀璨光点,如流星一般划破黑色的天幕,留下一道浅浅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