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101)
我怕被灭口,连夜逃出召国,心中一股郁愤,全寄托于剑上,我大开大合的剑路就是这么来的。后来偶然顶替了会诛来投奔的外甥厌阳天之名,进了会阳武士行馆,我以为我的一生就要奉献给无上剑道了。
可是有一天,召国在会阳的细作找到了我,还给我安排了任务――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如果我不摆脱她的控制,就永远不会有自己的人生。”赵臧越说越激动,狠狠喘了几口粗气。
转而声音又低下来,“这次,她感受到梁国的威胁,于是让我杀了你,借以挑拨梁齐关系,让梁国陷入战争无暇他顾。可是――我不想死啊。”赵臧双眼紧盯谢涵,“你明白吗,我不想死啊,我想活,我还要堂堂正正地活。”
“所以?”在对方赤红的双眼与极强的气氛渲染下,谢涵依然神色淡淡。
“所以我让你挑断我的手筋,这样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废人了,只要不撞上去,她也不会费心找我。”
坐久了脖子有点疼,谢涵转了转脖子,“不用把利用孤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罢?”
赵臧忽然一笑,“你帮我也总想有所回报,不想白费功夫罢?”
谢涵一耸肩,“如果还要付出太大功夫,孤可以放弃之前下的功夫。”
“其实我还没想好。”赵臧吹了口哨音,“就先给你存个底。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唔……你不会是个大嘴巴把这些辛秘说出去罢?”
“……”对此,谢涵给予了非常意蕴深远的两个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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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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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四月廿六, 小满,齐国拜梁公寿宴使节团抵达齐都扶突城。
齐国是一个古老的诸侯国,身为大昊开朝五大功臣国之一, 他与大昊王朝同寿, 建国至今亦有六百六十九个年头。
许是祖宗庇佑,又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和他同样的另三个功臣国, 蔡、州、鲁早已湮灭于历史的滚滚洪流, 还剩一个杞国亦是苟延残喘, 唯独他依旧傲然屹立东方。
究其原因, 一个是必然,一个是偶然。
必然是因为他的地理环境――处黄河下游、渤海之滨。背临渤海,无后顾之忧;南接吴越百族, 吴越之地遍布瘴林沼泽,封闭于内, 不与外界相往来。所以他的东部和南部都是极其安全的, 极大程度上减少了多线作战的局面。
又占沃野千里, 享渔盐之利, 是个极其富饶的国家。富有,就可以给士兵配备最好的武器甲胄,给城池装上最牢靠的防御。
至于偶然则是他的统治阶层――一个再强大的国家, 若国君昏庸若百官无能,也无法长久。所幸,每隔一段时间, 齐国都会出一个明君贤臣。往远了数, 两百多年前,有第一个称霸诸侯的齐景公;往近了数, 十一年前,有战功赫赫的齐武公,现在还有闻名列国的名臣齐国国相狐源。
但正因为这种安稳富饶与大国地位,造就了齐人的保守、文雅、弱武,他们并不热衷向外扩张,也讨厌变革,没有多少热血与激情,更多的是风花雪月。
不像梁国,被大大小小的国家包围,处四战之地,落后就要挨打,不向外侵略就是被侵略。也不像楚国,一直不被中原诸侯承认,世世代代的梦想就是“入主中原”,为其不懈奋斗、浴血奋战。
在这个时代,齐人过着少有的安逸生活。齐国从不是以军事著称的大国,齐军更不是以勇武著称的军队,他们更多的是仗着人多兵器好。
就连以“武”字为谥号的齐武公,说是南征北战,其实更多是灭亡一些小国,或者与其它国家一同瓜分,从不敢与梁楚这等军事强国硬碰硬。
但齐武公是一个目光长远的君主,他认识到如果齐国还保持这种状态,他日战争升级,或者有朝一日与军事大国毗邻,齐国的安稳将一去不复返,甚至终有一天会被鲸吞。
他已经老了,做不了什么了,但他要为齐国找一个能引领他变革强大的主人。
他的太子不行,他比一般齐人更耽于安逸,更爱粉饰太平。
其余诸子也不行,软弱的软弱,自大的自大,最终他把目光落在自己的一个勉强合适的幼弟身上,他决意废太子而立太弟。
但就在这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他的嫡长孙,一个让他看到希望的孩子,比所有人都合适,他仿佛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生机,赐给齐国的礼物。他把废太子的诏书扔进了火炉里。
这个嫡长孙,名谢涵,今日的齐国太子。在改变他祖父那项事关齐国国运的决定时,他只有两岁。
两岁能干什么呢,摸鱼、打雪、掏蚂蚁洞?把一国未来寄托在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身上似乎很荒唐。
但古话说:三岁看到老。
齐武公觉得:两岁应该也没差多少。
谢涵:……
他想挠挠头,当时他和他君祖父说的什么来着?是说那个鸟蛋很好吃,还是说那朵云像棉花来着?记不清了,天知道他祖父是怎么想的――
十二年前的隆冬,一场大雪过后,齐都扶突城一片银白,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天地一片白茫茫,就像此刻谢原的心。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宫人刚铲好雪的石径上。
“君上,化雪天凉。加一件披风罢。”出声的是谢原的贴身内侍印建。
陪在一个年迈君主身边逛花园的,总是一些年老的太监,而不是他的妻妾孩子。
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谢原是现任齐公,执政三十四年,现年五十一岁,一生南征北战、赫赫武功,但那都是过去了。
现在他已经老了,老得要去想他死后的事了。
近来,他噩梦连连,总是梦到他死后的事。
梦里,在他死后,齐国被蚕食被瓜分,就像他当年和其他人一起瓜分鲁国那样。齐国亡了、扶突破了,宗庙被人践踏、百姓变成奴隶。
一阵寒风吹来,印建打了个哆嗦,见齐公仍没有吱声,对另一侧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是他干儿子怀陀,最是了解他的心意,见状抖开貂皮披风,小心翼翼地罩在齐公日渐佝偻的脊背上。
这一点暖意让齐公想到他的发妻临死前的泣血哀求:“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只求君上能让皋儿平平安安长大”。
又让他想起他的长女出嫁前的三叩头:“遥遥会阳,此去一别,不能承欢君父膝下,只求弟弟能替女儿日日向君父尽孝。”
还让他想起他那向太阳一样明艳的儿媳。
“若寡人把这诏书发出去,阿芫和蔷儿都会怪寡人罢。”只有积雪掉落松枝的簌簌声里,齐公忽然出声道,恰似一道闷雷滚落。
那诏书,自然是已经拟好的废太子诏书。
怀陀瞬间瑟瑟发抖,化雪天里,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落他的额头;印建对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无论君上怎么做,夫人和大公主都会理解君上的。”
“若寡人把这诏书发出去,太子夫人和楚王都不会善罢甘休罢?”齐公好像听见了印建的回答又好像没听见,兀自喃喃道。
怀陀把头埋得更低了,印建呵出一口白气,“但楚国离齐国还很远。”
“很远?哈哈哈――”齐公忽然大笑出声,笑一阵又戛然而止,“两个国家的距离,可以很远,远的隔上一个国家,也可以很近,近得不再隔任何一个国家。”
这句话有些深奥了,怀陀听不懂,拿眼睛瞅印建,印建对他摇了摇头,越加低眉顺眼道:“君上心中已经有定论了。”
为了不让有朝一日,在某一天有大国直逼齐国时,齐国毫无招架之力,他就决不能让齐国有一个软弱的君主。
“走罢。”齐公回头,捏了捏袖里的诏书,他已经想清楚了,“知会群臣,明日升朝,寡人有要事宣布。”
说完这句话,他像老了十岁,转身的速度都变得缓慢无比,忽然,一道清亮的童声打断道:“猜猜我是谁?”
“谢漪。”另一道童声也很清亮,却比之前那个少了些软糯可爱,反而透着一股高冷与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