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210)
虞旬父面色沉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的轻巧。”拾夏一嗤,“你要除根,可就不只除他的根,还有我们的根了。”
虞旬父脸色难看,却无法反驳,最后只能道:“必须让谢涵没有半点东山再起的可能。”
“那是当然。”须弥轻飘飘道:“受人蒙蔽,致使国内同胞相残,血流成河,这样的人,就算无辜,又怎堪大任?”
这厢,各大氏族定好“两全其美”的计划,便使推手让所谓“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替罪羊他们也想好了。
燕国啊。
不久前,七公子不是才疑似被燕人绑架么?四个月前,燕军不是还南下侵齐么?
这世上还有比燕人更好的背锅侠么?
况且,他们本来就不干净。
于是,平燕军中的人被找出来几个,在拷问下,承认了他们是燕国细作,趁战时混进来。在谢涵入宫觐见齐公后,偷跑进东宫,欺骗谢涵有氏族要逼宫篡位,谢涵出宫领军救驾,于是有了之后种种。
这听起来是很荒诞的事。
但氏族们有了大纲,自然有本事完善细节,抹平一切不合理的情况。好比,身为平燕军是怎么进城的?更别提进宫了。
于是,他们假扮宫中卫士的证据出来了,甚至还有他们穿过的衣服等物证。
至于谢涵为什么这么草率地相信,没有去求证……因为他难堪大任啊。
那三次拒不入城的事呢?
因为他骄傲自满,认为大获全胜该受到百官迎接,所以不愿就这样进来。
一切都朝氏族们计划的方向而去,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传说:武王立昊之初,九天玄女赐下宝藏。武王临终前,将宝藏秘密告诉了文王,以防万一,同时还有胞弟陈侯姬昭,庶长子燕侯姬遂,以及――叔叔随侯姬英,嫡二子梁侯姬鸣。秘密在四国代代国君间口口相传。而宝藏的钥匙分别是大昊五大功臣国齐、鲁、杞、蔡、州国国宝。现在除了瑶罗搥早已被梁国吞入腹中,就只剩齐国国宝大吕钟、杞国国宝海星盘还被供奉高台之上外,另外两把钥匙早已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梁国偷偷吞噬。
梁国,准确地说是刚刚却雍军三百里外、大获全胜的梁国,更准确点,还可以加上――正举兵压杞国国境的梁国:“!”
梁都会阳,梁公掷密报于地砖,“流言是从齐都扶突开始流传的?”
国君威压甚重,探子忍着头皮发麻道:“回禀君上,流言是半月前自扶突城流传出来的。之后遍布列国各地。”
沈澜之拧眉,“何人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编出这种谎言。我国攻杞,是因为姬击出逃,杞人私藏,还拒不交人。”
梁公垂眸,抿一口浓茶,玛瑙扳指与青玉水杯相映成辉,“他们呢,听到这个流言有什么想法?”
沈澜之道:“到底才过半月,听到这则流言的人还不多……但也不少了,齐国如今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倒没什么大动作,但楚国似有异动,刚刚传来的线报,有楚使往齐国。”
“何人为使?”
“楚太子子般。”
梁公低头凝视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玛瑙扳指。
沈澜之踯躅少顷,放低声音问道:“君上,我军还没正式开始攻杞,要否撤兵?”
“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梁公一哂。
沈澜之:“可若不撤兵,齐国必会相疑,恐与楚国联手。”
“何惧哉?”梁公淡淡道:“楚王,刚猛有余,智谋不足;齐公,仁弱少智,无勇无谋;两个矮子就算联手,也不会成为高手。”
第126章 (补全)
“铛――”一声脆响, 是锁动的声音,随后青铜大门发出沉重的钝响。
掌囚吏正支着额打盹,闻声连忙睁开双眼, 只见大门被人从外缓缓打开, 他的上峰――对他一贯横挑鼻子竖挑脸的司刑官大人,此时脸上竟笑成了朵花。
但甭管对方怎么笑,他心里却“咯噔――”一下:
锅。
被褥。
被撬开的地砖。
糟糕, 他要怎么掩饰、怎么解释?
他低头, 脑子转得飞快。
“殿下请――这边――小心。”司刑官伸手指路, 声音温文尔雅。
掌囚吏慢一拍反应回来司刑官今天的不寻常, 以及……是有什么大人物降临?
首先入目的是一双绯色靴子,鹿皮的,染了色;以及曳地的裘衣下摆, 狐裘,还是红狐。
集腋成裘, 本就难得, 红狐更是少见, 一件红狐裘不知要耗尽多少人的心血, 都可以抵得上一个小氏族的全部家当了。
许是太过紧张,掌囚吏竟然不合时宜地算起钱来,叨叨几声败家, 顺便抬头偷看一眼究竟哪个大人物这么奢侈,还能让眼高于顶的司刑官笑脸相迎。
红色的下裳、红色的腰带……腿真长啊……红色的稠衣、红色的衣襟……一身红衣如火,夹着墨黑的发丝。
然后是白色的半截脖颈, 白色的下颌, 白色的脸庞……掌囚吏呼吸一滞。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路!”司刑官说了两次去废太子的囚室,哪知对方突然跟聋了似的, 他蓦地提高声音。
“噢――噢――噢噢――”好一会儿,掌囚吏才如梦初醒,一叠声地应着,忙低下头,摸了摸鼻子,触手干燥,没有鼻血,他松一口气。
司刑官:“……”他看傻子似的看一眼对方,随后对身后人致歉,“楚殿下恕罪,米粒小官,上不得台面。”
“无妨。”楚太子摆了摆手,声音有若玉石相击的动听,拍了拍掌囚吏的肩膀,“带孤去齐公子的囚室便好。”
掌囚吏……掌囚吏看一眼自己的左肩,鬼使神差地想着,这件衣服穿了七天了,本来还能再穿三天,现在就……再穿十天罢。
然后脚下飞快,左拐右拐,好一会儿来到第三排囚室。掌囚吏道:“头那边再后面一间就是。”
“孤有几句话想对表弟私下说。”
楚太子才说完,掌囚吏就已经把钥匙递上去了,“这把就是。”
司刑官:“……”他一礼道:“楚殿下请。”
时值午后,姑布卿在打坐,党阙睡着子午觉,谢涵闭目养神。
脚步声传来时,姑布卿纹丝不动,党阙鼾声依旧,谢涵眼皮支起条缝,一愣。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容貌,不管你曾对着他多久,不管看多少遍,再次相会,一如初见。
谢涵注视着楚太子时,楚太子也在打量着谢涵。
于是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底那一抹惊艳,他嘴角一翘,却还要装模作样的继续看一会儿,旋即,发现哪里不对――麻衣囚服,披头散发,但……脸色红润有光泽,脸颊圆润甚至有点婴儿肥。
于是,这场阔别已久的重逢,二人之间的第一句话是——楚太子:“……你快有双下巴了,你知道吗?”
谢涵:“……”他凝视着眼前人,梦呓般开口,“楚子般?”忽又低头,低低的声音似乎怕惊醒一场梦,“你,不是我的幻觉?”
“你的幻觉里经常有我?”楚子般问道。
谢涵摇头,“不曾有过。”
楚子般:“……”
给对方片刻的无语时间后,谢涵闲庭看花般道:“正因为这么多年都从未有过,所以我才如此确定此时此刻并不是我的幻觉。”
楚子般抱臂,凤眼斜飞,睨他一眼,“这么点年头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果然是不能没有孤在身边么?”
“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们两天被抓住一次逃课,三天被舅舅罚一次抄书,五天受点小伤,七天被狗、猫、蜜蜂这些东西追着跑一次,半个月被关一次禁闭,需要我提醒您这些丰功伟绩吗,楚太子殿下?”谢涵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