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337)
顿时人人自危。
“武王亦是文王次子,先祖亦是武王次子,原无什么不同。”梁君跪了下来,脱下头上的九旒冕冠,司仪官手抖得和筛糠一样,给他加冕十二旒冠。
至于之前出声的人和老相国,早就被大梁武卒拖下去了,沈澜之笑吟吟的,“酷热难耐,相国和王大人怕是中暑了,当下去饮一大碗凉水。”
周围礼乐之音已经变了,虽然一样庄严肃穆,可内涵已经大不相同。
梁君竟把这祭天大典,生生变成了他的登基大典。
而他们所有人,各国君主或是高官竟见证了这一幕。
――日后,都会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日当正,阳光打在祭坛上,一片璀璨,他们却头晕目眩。
可像老相国和那位邹臣一样出声,他们还没这么将生死置之度外。
待一切仪式终了,梁公率众臣回上明宫,入太庙,却只给武王上了一炷香,后面的历代先王则不再动手,而是把之前的老相国送上来了,“卿为朝中重臣,昊天子病重,这祭奠列祖列宗,当交由相国才是。”
老相国愤怒,可更不想这乱臣贼子玷污先王们,咬了咬牙入内祭拜。
之后,梁君率人朝奉天殿行去。
往常这殿内王侯将相、高官满座,还不觉着什么,如今空无一人,方显出奉天殿极高极阔,抬头,房梁屋瓦都好远,往前一排排坐席空荡荡的,身处其中,仿佛置身浩瀚的历史洪流,衬得个人渺小不堪。外面一点日光透过窗格打进来,斑驳的光影落在红色地砖上,一如大昊这破碎的命运。
“梁君回来了――”远处,一道清朗多情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声又重复了两次。
众人这才惊觉这奉天大殿内竟是有人的,九重高阶上,年轻的天子坐在上首,他今天也佩戴着十二旒冠,着玄衣纁裳,与站在大殿口的梁君、姑且还叫梁君罢,一般无二的穿着,两人相对,一坐一站,有种镜像的荒谬感。
众人竟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昊王身体可好些了?”梁君半点没有要篡位被正主看到的尴尬,气定神闲甚至带着几许担忧的口气问道。
“咳咳咳——”姬忽脸色还很白,忽然泛起一阵不正常的嫣红,拿帕子掩着咳出一口血后,笑了起来,“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梁卿是怕予一人太过寂寥,要来陪予一人么?”他话锋一转,苦恼不已,“可予一人已有子般,这可如何是好?”
姬忽旁边正立着一个人——假-楚国卫士王淮-真-楚太子子般,他还是穿着那件红色卫士服 ,带着那顶红缨武士帽,一如姬忽初见他时的那句赞词:花容国色,灼灼之华。
自昨日被姬忽叫到身边后,他就没回过驿使馆,也没随众人一道去祭天,他既受人花朵,自觉要保人平安。遂不只自己进来,还把留在上明城外的三千楚国儿郎都带进了宫。如今殿外侍立的已全是楚国卫士。
且经渠君说:兵分两路,若是祭天途中发生什么事,殿下和臣总有一人能安全。
果不其然,梁君竟然在祭天过程中登基称王了,他们这些旁观者现在没阻止,日后都难辞其咎——别忘了,他们现在可不单单只是一个他国臣子,出发前说好了的代君权事,一国君主可以犯这种错误么,自然不行。
或许,梁君在邀请诸侯交信会盟时,已计算好了这一切。计算好了大国君主不会前来,计算好了使臣没有那么大的魄力强行阻拦他。
他们木然地看着梁君与天子的对话,一直高速运转的脑子早已在梁君穿上天子冕服那一刻起,彻底混乱空白了。他们不知道梁君这时候来奉天殿想干什么,也不知道梁君站在天子面前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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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太会祭天啊,也不太会写登基大典,姑且这样罢,大家看看就好,让我们抛弃形式,注重剧情罢,副本高、潮马上就要来辽【啪
第229章
“梁卿般般皆好, 只一点,年纪太大了些,不如子般, 正当花季。”姬忽苦恼地皱着轩眉, 说着仿佛人间大渣男的话。
众人心里真是服了这位天子,无论什么天大的事,到他嘴里, 总能变一个味。一瞬间, 他们的紧张好像都变得不合时宜与多管闲事了。
――怪尴尬的。
梁君微微一笑, “楚殿下以后继承楚王位, 确实可与昊王比肩。只是寡人今天见到赤龙现世,白鲤吐言,土涌冕冠, 被推着带上了十二冕旒,回想起来, 怕难担大任。”
――这就有点假了啊, 梁君。
众人心中正这么想着, 不妨被对方下一句话攫住心神:
“寡人心中不胜惶恐, 听闻大禹九鼎有明辨明王之能,倘或能举起,必为有道之主。特来求取, 望昊王不吝借阅。”
来了。
这戏剧性却也历史性的一出戏终于要来了。
谢涵心中不知该松一口气――《江山妩媚美人谋》中的事至今全部应验了,他后面的计划没有白费;还是该提一口气――梁君、梁君或许马上就要薨了,然后用他的死, 彻底开启往后二十余年天下大乱。
――昔日梁武王征战九州问鼎天子, 燕昭王处心积虑颠覆齐国,楚子般苦心孤诣变法图强, 赵臧机关算尽分/裂三梁,我步步为营联雍抗楚,没想到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到头来…到头来竟都成全了你霍无恤一场君临天下。
另一个世界的“她”临终之前悔恨交加的话语仿佛在耳畔响起,他是否真能在这样的乱世洪流中凭借一点点“先知”改变他的命运、改变齐国的命运。
他手心已不知不觉布满汗水,下意识回头往那黑衣少年的方向看去。
深刻的形,墨黑的眉,笔挺的鼻。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霍无恤猛地抬头,不料是他,不料是这样复杂难辨的目光,他想要深究,那目光却已飞快移开,快得仿佛他的一点错觉。
前方姬忽和梁君还在交谈,用着仿佛闲话家常的语气说着关乎天下重宝的事情。
“梁卿这般说话,生疏了。”姬忽仿佛暧昧,又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奈的事实,“予一何曾拒绝得了卿半个字?”
答应了——天子竟然答应了。
众人以为自己会很震惊,不想竟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又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已经没什么能让他们震惊了。
众臣随姬忽至上明宫南首原的明堂,这座华丽的建筑高三十三丈,上圆下方,八窗四闼。底层方形,象征四季。中层十二边形,效法十二时辰,其上为圆盖,九龙捧之。上层二十四边形,法二十四节气。顶层则放置着国宝九鼎。
夏朝初年,大禹王划分天下九州,令九州州牧贡献青铜,铸造九鼎,全国九州名山大川、奇异之物均镌刻于九鼎之身,为镇国之宝,置于夏都城。
商汤逐走夏桀后,将九鼎迁至其都。盘庚定都于殷,九鼎又迁移至此。昊武王灭商后,建明堂,安九鼎,并公开展示之。哀王烽火戏诸侯后,昊都大破,在诸侯掩护下,成王迁都上明,九鼎随之至上明宫。
昊室衰微,明堂久已不开,众臣还是第一次瞧见这史书上曾浓墨重彩记录的大禹九鼎,象征着王权至高无上、国家统一昌盛的华夏九鼎,历经数千年竟仍金光熠熠。
“不妥不妥。”姬忽由楚子般扶着绕九鼎来回踱步数次,忽然摇头,“这鼎径长予一人两步有余,梁卿如何搬得动?”
一句话收回众人心驰神往的杂思,他们瞬间反应回来自己如今身处的危险境地与紧张时刻,心神守一、心神守一。
天子这是真的在说这鼎太大太重,还是说梁君没有能力拿九鼎呢?
梁公龙行虎步,来到其中一座鼎前,绕着它走了一圈,似乎在欣赏它巧夺天工的技艺,笑道:“昊王多虑,昊王还未长成,搬起它许力有不逮,寡人却不一样。”
他话这样说,众人心里却都悬,但观梁方官员都激动难耐,没有半点担心,恍惚想起来这位君主似乎是能拉开四石弓的人,莫非、真的力能扛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