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剧岂可修 上(177)
豫侠:“……”他拎起砚台,“豫某磨得太稀了,要倒掉。”
谢涵:“……”
一个时辰后,王方又带着他重新写好的奏报过来。大抵是冷静下来了,又或许是因为谢涵的“指点”,这份奏报还是非常符合主流文笔的,简而言之,就是没那么夸张,详略得当,还偶尔春秋笔法影射一下谢涵霸道,却没有涉及齐君原则性问题,可信度大大提高。
谢涵大手一挥,连着他要粮的信函一起命快骑送出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三天前,新一批的粮草武器、或者说之前被掩藏的粮草武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事情的发生,得追溯到四天前,三公主谢婧素来苦夏,外出避暑时,途径一座山丘,发现山谷有大片被挖凿的痕迹。
她心生警惕,命随行侍卫挖掘,不想竟然挖出一个大大的地下仓库,里面全是粮食和武器。
谢婧公室出身,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立刻想到可能有人要造/反――当今天下,窃国者还少了吗?粮草、武器,不是养军队的还能是干什么?现在齐国两线作战,扶突军防空虚……
她不敢深想下去,立刻假作身体不适,要回宫看太医,留下心腹侍卫把守后,匆匆回宫找到齐公。
对一个君主来说,国内篡位是比国外侵略更不能忍受的事,还是谢婧劝他不要打草惊蛇,先派人去查探。
随后查探的结果是令二人静默的――谢婧的人认不出来,齐公的人却很快认出来,这正是二十余日前送出城的平燕军粮草武器。
谢婧闻言,花容失色,“君父,舅舅、舅舅……”她呜呜哭泣起来,“舅舅还在面壁,他一定不知道,他一定不知道,都是下面人欺上瞒下……”
怎么可能呢?齐公再想自欺欺人,也心知肚明,阳溪君是想陷害谢涵。为了陷害谢涵,他可真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他眼神微冷。
察觉到这一点的谢婧,擦擦眼泪,双眼却还红得像小白兔,“君父,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论罪,而是把这批粮草器械立刻送到三哥手上。但是,如果把这个消息公之于众,那就是个天大的丑闻,列国要如何笑话我国?天下士子谁还会仰慕我国声名前来?这押粮使是您亲自授的职,您在朝臣面前的脸又要往哪儿搁?”
见齐公渐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目光看来,谢婧眼眶又是一红,哽咽道:“君父,女儿确实有私心,那是女儿的亲舅舅,女儿能怎么办?”她又扑进齐公怀里哭啼起来,“君父,女儿怕啊,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五月里的病现在还没好利索,女儿怕母亲受不住啊……”
齐公目光又软化下来,揉了揉她乌黑的发顶,“可君父是婧儿的父亲,是你母亲的丈夫,却也是这齐国的君。”
谢婧擦擦眼泪,抬头,努力对齐公露出个柔柔的笑来,“君父,女儿知道的,女儿都知道的,夹在那么多复杂的关系里,您、一直很累,却也一直是一个明君。女儿是母亲的女儿,是舅舅的甥女,却也是您的女儿,是大齐的公主,女儿的一身荣辱都系在齐国上。女儿确实想救舅舅,却也不敢损大齐利益一分。女儿刚刚所言,句句肺腑,绝非只为求情。”
这个……齐公不得不承认,谢婧刚刚的话是很有道理的。被列国耻笑,被士子非议,被群臣诟病,有损国威。
见他目露迟疑,谢婧脸上随之露出愤怒失望之色,“舅舅会这么做,确实太过分了,君父要惩罚他,理所当然。但君父可以网罗其它罪名没收他的爵位、田产。”
“婧、婧儿?”齐公吃惊看她。
谢婧笑着摇摇头,“舅舅已经是大人了,犯错了当然要承担起责任。女儿只盼舅舅能留有一命就够了,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呢?若是此事公之于众,舅舅怕是没法活啊,君父――”
她站起身,后退一步,对齐公直直跪了下去,“求君父饶舅舅一命,就当念在舅舅多年伴驾,母亲尚在病中的份上。”她目露恳求。
诸女中,齐公一向最爱谢婧,不只因为龙凤吉兆,也因为她贴心乖巧、明媚无瑕,更因为、她的样貌啊,像极了已逝的武公夫人,也就是他的母亲。
当初,鲁国没亡前,他母亲也是这样的明媚无瑕。这双眼睛这样看着他时,他很难拒绝,很不想让他失望――
这让他想起有一次,他躲在柜子里看到母亲对着他君父跪下,求他救救鲁国,但那个男人始终是那样冷漠。
难道,他也要变成那样了吗?
谢婧明亮的眸子一点点暗下去,齐公攥紧五指,终于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公之于众,这批粮草该怎么送出去?”
那黯淡下的眸子瞬间点亮,“君父可以令舅舅的人手送出去,那就是舅舅的私下往来了,谁会在意?至于,怕舅舅的人不可靠,女儿恳请君父让女儿做这回的押粮使。”
齐公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派君父您的其他心腹,怕舅舅人不服,但他们却是不敢不服我的。而女儿也会保守秘密,有何不可?至于女儿是女儿身,无妨,女儿可做男子打扮,女儿也是从小骑马习箭的,不会堕了我国威风。”
“你那小打小闹,怎么走得了那么多路,上得了前线,哪怕漪儿……”话到此处,齐公一顿。
谢漪未必不会做和阳溪君一样的事。齐公喜爱他,不意味着他不清楚他的缺点。
谢婧心知齐公所想,却微微一笑,道:“可是哥哥十五生辰马上要到了,那时候回不来可怎生是好?女儿就不一样了,只要称病,去别苑静养,就没关系了。至于女儿的功夫,恳请君父找一个卫士,让他在不知女儿身份下与女儿比斗,如果女儿赢了,就请君父准许女儿押粮。请君父饶舅父一命。”
齐公看着她娇美而执拗的脸庞,叹一口气,“寡人竟不知,你心里这样刚强。”
谢婧:“有想保护的人,就必须要刚强。多谢君父。”她拜下。
不过一刻钟,齐公就让人带她换了装束,还涂黑了皮肤,找来宫中好手与她比斗。
谢婧使剑,剑势轻灵,却快不可当,霍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不肖片刻,那卫士已是落败。
齐公不敢置信,“婧儿你的剑术……”
谢婧抿嘴一笑,“和三哥学的,三哥剑术好。”
太子剑术好,齐公当然知道;但他不知道婧儿和太子这样好。
他又多放了一层心。
迎着小女儿企盼的目光,他点了点头,目光却像透过她穿越时空看着遥远而冷漠的人,心道:君父,我与你,不相同。
“事不宜迟,那女儿先去准备,也请君父安排人手。”说完,谢婧匆匆就跑了。
半个时辰后,猗兰殿内。
“啪――”的一声脆响,整间室内瞬间落针可闻。
甩完一巴掌后,动手人似乎耗尽了气力,趴在床沿低咳起来。
刚刚还英姿飒爽的谢婧却跪在她床边,脸上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可见是用了大力的。
但她却不露丝毫痛色与难堪,就那么平静的跪着。
趴在床沿的人抬起头来,哪怕病中,不减姝色,更添楚楚可人,正是宠冠齐宫的鲁姬。
在这猗兰殿,自然也只有鲁姬这个做母亲的,敢打谢婧。
此时她的眼里却没有一点做母亲的怜爱,而是一片冷然,“你现在翅膀硬了,敢去告你舅舅的秘。”
“即便我不告密,难道纸包的住火?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谢婧抬头,别有深意道。
她脸上没有平常的一点明媚,更没有在齐公面前的半分柔弱,有的,只有和鲁姬如出一辙的冷然。
鲁姬盯着她,浑身发起抖来,“你放肆!”
谢婧却就事论事,“女儿说的是事实。母亲难道以为三哥是泥捏的,任由你们弄这些砂米锈器过去?”
“监军都是我们的人,他又能奈何?君上一直当王方是心腹,他莫非不信王方而去信一个动了储君印鉴的逆子?”